黑夜裏有隻黑色的鼻子,它一直在抖動。

    “好香啊~”

    黑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卻發現洪七正在喫着一支烤雞翅膀。

    “臭小子,快給你黑龍大爺嚐嚐!”

    黑色的頭頂上落下了一隻小手,白靈手上端着一碗“錦雞燉鱉湯”,正在不停的吹着熱氣。

    “啊~~張嘴。”

    鮮美的肉湯順着喉嚨滑倒腸胃深處。在黑狐看來,這種感覺叫幸福。

    紫衣也在喝一碗湯,雖然她並不需要,但是,這讓她感覺到自己更像一個“人”。

    “我說,咱連人家面都沒見着,就一個人死了一遍了,這血海林鴉,還找麼?”

    “找!”

    曹小蠻說的很堅定,就如同那句“我賭命”,只要是她下定了決心,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說完之後她便輕輕咳嗽了起來。

    洪七騎在樹枝上,一條腿彎起,一條腿蕩在空中,他帶着一頂斗笠,喝了一口酒,幾根青絲垂在眼前,身後是一輪圓月。

    “喫完就走!”

    這是一種態度,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對於他來說,過了今夜,便是晚了。

    衆人不再說話,都在儘可能保存精力,黑狐左眼看右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酒足飯飽之後,一行人出發。

    曹小蠻斜靠在紫衣身上,白靈抱着黑狐,洪七走在最前面,步伐不快,三步卻已經走出了十里。

    山林深處,陰氣森森,不時能聽到烏鴉啼飛。

    一行人離一處茅草屋越來越近,黑狐聞到了危險的味道。

    “這是他的老巢,這個老鬼在這裏佈下了一道屍傀陣法,都是一些境界高深的陰物!”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殭屍一蹦一跳來到衆人面前,在離少年三尺的地方停下,露出了滿口的獠牙。

    其他屍傀聽到了訊息之後從四面八方趕來,不一會兒居然就超過了百位。

    “要不,我們跑吧。”

    黑狐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其實它一直都想着逃跑,前面是因爲一襲紫衣,後面則是行動有點不便。

    “黑龍大爺!”

    “啊?”

    “滾。”

    “你特麼怎麼跟老子說話呢?老子”

    黑狐本想着跟少年舌戰三百回合,卻發現少年沐浴着金光,一尊恢弘的聖人法相在少年身後升起,百餘位屍傀在這個“滾”字面前化爲肉粉。

    黑狐渾身顫抖,居然忍不不住要跪拜。

    聖人法旨,最克陰物,也能驅退妖魔。

    一行人邁出了整齊的步伐,踩得腳下枯葉沙沙作響。

    茅草屋左邊門就剩一顆鉚釘掛在門框上,右邊的門輕輕一推就往裏倒了進去,門剛倒下,幾隻血瞳烏鴉就在衆人頭頂飛了出去。

    屋內塵土飛揚,蛛網密佈,一頁破敗的窗扇前後搖擺,發出吱吱的怪聲。

    屋內一個角落裏躺着一個人。

    那人蓬頭垢面,左眼已經漆黑一片,右眼渾濁不堪,眼中還有白色的蛆蟲蠕動,眼眶深深的凹陷,就好似骷髏。

    那人衣不蔽體,身上全是爛肉,有些地方已經可以看到骨頭,有些地方在化膿,有些地方還在撕裂開來,流出黑色的血水。

    那人,命不久矣。

    “你們來啦,啊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是他麼?”

    曹小蠻點點頭,“應該是了”。

    “怎麼回事?”

    “受到了陣法的反噬,如此陰邪的陣法,反噬相當強烈。”

    “他快死了,還殺麼?”

    “殺!”

    “好。”

    少年手裏拿了一顆藥丸,名曰回魂,可以醫死人,肉白骨。

    血海林鴉渾濁的雙眼恢復了一絲清明,身體上的爛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一身毒功已經散盡,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少年,彷彿看到了天使。

    少年出了茅草屋,一襲紫衣來到血海林鴉面前,在他的眉心深處點了一點。

    幾人離開茅草屋後剛邁出幾步,就聽到撕心裂肺的呼喊:

    “殺了我!你們快殺了我~~~”

    “你們對他做了什麼?”黑狐問出了自己的不解。

    “我把他救活了。”少年說道。

    “我在他識海佈下了一個陣”紫衣接着補充。

    紫衣佈下的正是周天八卦大陣,六十四跟紫竹代表着六十四個方位,也代表着天雷地火,山川大澤,紫竹在血海林鴉識海中不停的衝撞,血海林鴉便要時時感受着烈火焚身,天雷灌頂的痛苦。

    “你小子那種丹藥還有沒有,賞你黑龍大爺一顆。”

    少年手裏捏着一顆丹藥,黑狐眼神乞求。

    “你可想好了,吃了它,你這輩子都不能修行了。”

    “那你還不如殺了我。”

    “跟閻王爺搶人,哪能不付出些代價。”

    幾人就在不遠處點了一堆篝火,聽着茅草屋裏的鬼哭狼嚎。

    “他會死麼?”黑狐有些擔心,不知是擔心他的生死,還是擔心他不死。

    “會,不過還要活個幾十年。”

    黑狐想着那尊聖人法相,心裏想道這哪是聖人,簡直就是魔鬼,是惡鬼。

    它兩隻眼睛滴溜溜直轉,將唯一還能動的爪子伸到少年面前。

    少年不知道何意,白靈的小眼睛卻在放光,很是期待。

    少年的掌心與一隻黑色的小爪子兩兩相對。

    “但憑主人吩咐。”黑狐無精打采的說道,還帶着滿臉委屈。

    “什麼意思?”洪七看向白靈。

    “我們狐族,一生一誓!”

    “什麼一生一世?”

    “是誓約的誓,以祖靈發誓,終身不侍二主!”

    “那也就是說,我以後都要帶着它?”

    “不用,不過只要它感應到你的傳召,就會前來。”

    “那我們之間怎麼沒有誓約?”

    “我們是血誓!”

    “有區別麼?”

    “嗯~”白靈小手指着酒窩說道:“就好比你是它主人,是我父親。”

    少年拿了一根棍子,勾着火堆,思考了許久才鄭重其事的問道:“白靈,你恨不恨我?我殺死了你的母親”

    白靈的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在天道之下,修仙和我之間母親只能選一個,母親選擇我了,所以纔會死。”

    洪七拍了拍白靈的小腦袋說道:“等哪一天你也想要小寶寶的時候,我就替你與這個天道戰一場!”

    白靈還是一直搖頭,洪七以爲她是在擔心自己,曹小蠻卻開口說道:

    “你早就已經在戰了,你傳承了本該將她陣殺的三道天道大陣,就是在爲她而戰。”

    洪七兩隻手一拍,“原來是這樣!”

    紫衣打斷了少年良好的自我感覺:“不然你以爲我們爲什麼跟着你,難道你很帥?”

    少年恍然大悟:“原來你們都不太喜歡這個天道。”

    “不過還是有一點點帥”,曹小蠻握着雙拳,盯着舞動的篝火。

    “額~~其實,這不是我本來的樣子。”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喜歡你。”

    林間颳起了一陣清風,曹小蠻似乎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獨自走到了一邊。洪七的臉上還掛着白癡般的笑容。

    “我懷孕了”,紫衣也朝着曹小蠻走去,二人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不是,你一棵竹子你懷什麼孕呢,你懷孕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靈拍了拍洪七的肩膀,搖了搖頭,也向着二人走去。

    黑狐眼巴巴望着少年,少年反手便要抽他,黑狐嚇得閉緊了雙眼,卻發現有一隻手掌輕輕的落在了它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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