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弱龍強虎 >第十五章 假死南遁
    後唐外部危機化解了,內部爭鬥卻是一波接着一波,庫部郎中蕭希甫被吏部任命爲諫議大夫,宰相豆盧革知道此人品德不佳令重新上奏,蕭希甫恨死了他,於是給皇帝上疏說“豆盧革在前朝就是個看臉色阿諛奉承的人”,又誣陷他說:“豆盧革強奪民田,指使佃農殺人。千千”安重誨等權臣也早就想收拾了豆盧革這個前朝宰相,紛紛附和蕭希甫的說法。衆口鑠金,李嗣源下令貶豆盧革爲辰州刺史,賞賜蕭希甫金帛,提拔他爲散騎常侍,幾天後又將豆盧革流放到了陵州。

    宰相位子空了出來,在推舉誰的問題上,安重誨認爲孔循從小在宮廷裏侍奉,明白熟習朝廷裏過去的典章制度,也知道朝廷官員的品行才能,所以好多事情都聽他的話,這次舉相也聽他的。孔循的意見是不想起用河北人,一開始推薦鄭珏,後又推薦太常卿崔協,但新近得到皇帝重用的任圜想起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平素就恨李琪,所以孔循也極力阻止李琪上位,孔循對安重誨說:“李琪不是沒有文才,只是有點不廉潔,宰相只能用端重有器度的人,這樣才足以成爲朝廷百官的典範。”

    有一天衆臣在皇帝面前議論這件事,皇帝問誰可以做宰相,安重誨回答說是崔協。任圜說:“安重誨不熟習朝中人員,被人所收買。崔協雖然是名家,但認識的字很少。我已經是因爲沒有學問而忝列相位,怎麼可以再增加一個崔協而被天下人笑話呢?”皇帝說:“宰相是個重要的職位,你們再重新商議一下。我在河東時見書記馮道多才博學,與世無爭,這個人可以任宰相。”

    退朝時,孔循沒給皇帝行禮,一甩衣服就走了,還說:“天下的事情一也是任圜,二也是任圜,任圜是個什麼人!假使崔協突然死去那也就算了,如果死不了必須讓他當宰相。”孔循好幾天稱病不上朝,李嗣源很大度,派安重誨去給他說明情況,他才上了朝。

    安重誨私下和任圜商量:“現在正缺人,崔協暫且作備選人員,可以嗎?”任圜堅持己見:“您拋棄李琪而使崔協爲宰相,這就好像拋棄了從海外上貢的蘇合香丸,而選取屎殼螂推的糞球!”既然商量不通,孔循和安重誨在一起處理政事時,每天都在李嗣源跟前說李琪的壞話而說崔協的好話,最終是皇帝自己喜歡的端明殿學士馮道和孔、安二人推舉的崔協一起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任圜在這次權利角逐中落了下分,他雖然知人善任以公爲私,卻也不能撼動安重誨一黨。

    先前殿直馬延衝撞了安重誨的儀仗被安重誨當場處死,堂堂朝廷命官被先斬後奏,安重誨不但沒有被責罰,皇帝還爲此下了一個應該尊敬重臣的旨意,從此言官就不敢說安重誨的不是了。還有一事也能看出皇帝對安重誨的縱容,當知道原是安重誨祕密殺了通王、雅王后,儘管皇帝痛哭了很久,還狠狠責罵了他,卻也沒有撤換他的職位,任圜對付權勢熏天的安重誨一黨已埋下了禍根……。

    豆盧革夫妻極爲恩愛,妻子死後就沒有再娶,因妻子沒有生養,被流放後只有一位跟隨自己多年終身未娶的老僕相伴。這日豆盧革與老僕正在飲茶,聽得遠遠傳來數騎的蹄聲,豆盧革對老僕道:“索命的人來了,待會你只要依我所說,照辦就是。”老僕不信:“哪有什麼騎馬的人,我耳朵還好得很,數騎一起奔跑我肯定能聽到。”豆盧革正色道:“你跟着我二十年了,什麼時候見我說話不算數了?”

    又過了好久,老僕才聽到馬蹄聲,這下有幾分信了,只是這位前相國的學識與治國的能力自己是知道的,卻不知道還有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又怎知道豆盧革內力深厚聽力遠過常人十倍。

    數騎到了跟前,乃是八名大內侍衛與蕭希甫推薦的一名監督執行的官員。那官員展開聖旨一念,內容果然是賜豆盧革縊死,畢竟是前宰相給留了全屍,老僕不禁老淚縱橫。豆盧革躬身道:“我死後容老僕將我葬在亂墳崗就感激不盡了,以後他能給我燒個紙錢。”官員看看頭髮花白的老僕,心想這老東西能活幾年,說道:“我只奉命監督你自縊後入了土就回京覆命,其餘就不是我份內的事了。”

    官員取出一卷白綾,兩個侍衛將白綾在房樑上綁好了,在老僕的哭聲中,豆盧革從容上凳蹬凳,雙腿蹬動一陣不動了。侍衛放下豆盧革來,確認沒了脈息。那官員對衆侍衛道:“不愧是當過宰相的,從從容容地赴死而去了,拉到亂墳崗子埋了吧。”衆人拿了工具,用一匹馬馱了豆盧革的屍身,老僕跟着哭了一路,衆人見他如此忠心於主人,倒也不嫌他哭的煩。

    待到了亂墳崗,侍衛一摸屍體都涼了,八個侍衛輪流動手,挖了一個深坑,旁邊監督的官員對老僕說道:“你看看,兄弟們本來可以挖個淺墳了事,敬你家老爺好歹也曾是相國,費力挖的這般深,拿被褥裹了埋了吧。”

    衆侍衛擦擦汗,齊聲道:“誰說不是呢,兄弟們可是出了力了,入土爲安,快快埋了,我們好回去交差。”老僕只得用從屋中拿來的被褥將主人裹好,口中唸叨:“沒有棺木,大人你莫要怪我。”一個侍衛道:“老頭,可以了,百姓人家用草蓆的不多的是?你家大人這被褥都是上好的絲綢呢!”另兩個侍衛擡了屍首端端正正放進坑內,縱身跳了出來,衆人七手八腳一陣剷土將豆盧革埋了,待堆起一個半人高的墳頭,衆人扔了工具,打馬揚鞭匆匆走了,不願多耽一會,只留下老僕一人跪在墳前。

    過了一陣,老僕在亂墳崗上居高臨下望着九騎走遠了,趕忙鏟去墳頭的虛土,然後開始挖墳坑,待挖到一半深時,老僕驚叫一聲,跌坐在土上。雖然豆盧革打過招呼,突然從墳中冒出一隻手來還是將老僕嚇得不輕!

    豆盧革以極高深的內力閉住呼吸調低體溫,瞞過了一衆人,此時雙手在土中發力,比鐵鏟利斧還快,不一會便破土而出。豆盧革望着目瞪口呆的老僕道:“北方我是不想回了,陵州離南詔不遠,我打算去那裏,願不願隨我去你自己定。”

    老僕想一想道:“家鄉我還有一個親侄兒,我老了,想葉落歸根,只是……”豆盧革道:“你是擔心沒有盤纏?”老僕點點頭,說道:“流放老爺時只給了被褥衣物,哪裏還有錢財。”豆盧革道:“先回屋,我自有辦法。”老僕道:“是,老爺先回屋洗洗。”此時心中相信主人有本事搞來盤纏!果然洗漱乾淨後,豆盧革從屋前一株大樹下挖出一包銀子,銀子有整有散足有二百兩。

    豆盧革只取了一塊散銀,其餘都給了老僕,對老僕道:“你回到家鄉只給侄兒一部分銀子,夠他經營個能衣食無憂的生意就好,其餘藏好,你若都給了他,就難保他給你養老送終了,切記切記!”老僕暗贊主人高明,猛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老爺,前一陣傳遍陵州那個抓不到的大盜就是……”豆盧革哈哈大笑,笑罷說道:“我一路隨需隨取就是,所以這一小塊散銀已足夠了,反正取得都是爲富不仁之輩的錢財。”老僕恍然:“怪不得老爺和四鄰擺龍門陣時,總愛問各家富戶人品如何!”

    豆盧革素知老僕忠厚,不會泄露自己假死的祕密,又共進一餐後,主僕二人灑淚而別,一個向北一個往南,從此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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