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獨之客 >第287章:老謀深算
    “出事前一週,我曾接到過秦忠良的電話——作爲秦氏遠親,我們一直罕有往來,所以那通電話讓我覺得非常意外。.biquge”秦爺從容地坐回太師椅裏,子冬緊忙爲其蓋上一條柔軟輕薄的毛毯,在轉身去茶案施展上乘功夫,不消半刻便奉來暖香的茶湯。

    “爹,電話的內容大概是什麼?”子冬落座,隔着茶几柔聲發問,頓了幾秒鐘,又進一步軟化了語氣,“如果您覺得我可以知道的話。”

    “爹當然要跟你敘述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你是不是覺得爹老了,腦子越來越不靈光了?”語氣頓時變了,聲音也愈發低沉了。

    “怎麼會呢?”子冬溫潤一笑,“薑還是老的辣呢。”

    秦爺聞言,也跟着舒緩一笑,“人上了年紀,要麼愈發麻木,要麼愈發敏感,似乎沒有多少恰好了。”一瞬間,彼此突然感到一種深切的悲涼。

    “電話裏,他說,自小一直在賭城混跡,豈料今年年初,相依爲命的娘去世了。待料理好她老人家的後事,那邊也就再無牽掛,遂想到娘生前提及爾灣有足以依靠的遠親,便想來投奔。”秦爺開口,繼續深入展開剛剛的話題。

    “那麼,他是怎麼去的祥和居?”子冬醒過神來,不由自主地朝秦爺探了探身,“這很關鍵。”他加重語氣。

    “他說,自己是個入門級的中餐廚師。我便自然而然地跟你二叔遞了話兒,安排他去了羅豐開辦不久、恰需要些人手的祥和居。羅豐也有言在先——試用期內,無論以前是做什麼的都得暫時放下,必須自跑堂傳菜的小夥計做起。忠良一口答應了,也就被留下了。”

    “這麼看來,秦忠良的目的性很強。”

    “他再有目的性,也無法未卜先知到胥江鐸臨時起意的飯局吧?他的目標若只是羅錚文,完全可以往羅氏集團裏鑽,且我也是確能說上話、遂他心願的。”

    “所以他的目標有可能是與羅豐相交甚厚的鐸爺?!”

    “憑他?!簡直笑話。即便真有那麼大的仇,也必定沒那麼大膽量的!”

    “這麼說,邱小成的膽子是夠大的。”

    “不是小成膽子大,而是他身背後有他爹撐着而已。然而忠良,是沒人撐膽子的外來孤客,能一樣嗎?”

    “所以,那個毒局,究竟是怎樣演變而成的呢?”

    “難說啊。”秦爺嘆了口氣。

    “這就難解難辦了啊。”子冬擔心起來,“照這樣看,若就是找不到他,咱們也就真的要被順藤摸瓜地判成難逃干係了。”

    “應該可以找到的吧。”

    “還有,爹,既是遠親,又罕有往來,那麼依據他那樣的樣貌眉眼,您真的可以確定他是貨真價實的秦氏遠親?”

    “是的。”他凝視子冬,“我可以確定。”

    也就是說,除了找到秦忠良,已經別無選擇了。子冬雖覺得鬱悶,卻並未表露半分,爲了他的父親,他決定跟鐸爺好好談談。

    “整件事就是這樣。”傍晚,順雲閣三樓最東側的小包房內,子冬向鐸爺詳盡敘述了關於秦忠良的來龍去脈,然後,他恭敬地等待鐸爺發表自己的看法。

    “其實,我也認爲,你爹是幕後黑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爲他是這方天地裏最爲睿智之人,不可能做這等癟事的。”

    “那就好。”子冬長舒一口氣,進而表決心道,“至於秦忠良,我會竭盡所能找到他的。”

    鐸爺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他抱住雙臂,身子向後舒展,然後淡淡地說,“這話很多人都說過了,甚至,包括我自己。但結果呢?”他搖搖頭,微微笑着,“子冬啊,在你找我之前,我心裏還真是想揪出那幕後黑手的,然後也許會斷他的手,斷他的命,誰知道會怎麼樣呢。但此刻,我決定相信羅錚文所說的,息事寧人得了。你也不必感念我給你們秦家父子大體面,只是以後相安無事,偶爾可以如常聚聚,便好。”

    原來!所有狐假虎威、順藤摸瓜的表象不過是爲了造聲勢,迫我來求他,迫秦家念他的息事寧人的恩!真是老謀深算!

    “多謝您。”子冬舉杯,跟鐸爺的杯碰出脆響,再各自飲盡杯中酒。

    “過來,笙簫。”幾番你來我往的較量過後,鐸爺顯現出些許醉意,恰見惹人喜愛的小夥計進門,便就喚其到近前來,準備用自己的一些奇想怪論來戲他。

    “爺,一聽經理說您找我,我的心肝就開始顫,所以您可別又拿我逗悶子、尋樂子,我還有倆鐘頭才能熬回家呢。”羅笙簫的話雖油滑老練,聲音卻如泉水般叮咚作響,令聽者的心情莫名愉悅。

    “坐下。”鐸爺板起面孔,帶着長者的生硬口氣命令道。

    笙簫只得照做。

    “如果有一天,你必須離開這種地方,打算去哪兒?”

    “我沒想過。”

    “所以現在想。”

    笙簫默默而細細地想了一下——離開?改變?這的確是他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您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就是那種很少用功卻照樣能通過考試的人,也許對別人來說是好事,但對我來說並不太好,反而使我變得懶散,做事總想走捷徑,難以持恆。順雲閣是我人生第一次想長久堅持的所在,而令我改變的那個人便是主廚羅陳薰女士。”

    “但據說她明年三月便要離開這裏了。”

    “是的。她的小孫子會在那時出生,她決心從此迴歸家庭。”

    “你會因此而離開這裏嗎?”

    “會的。因我覺得這位長輩是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方向。所以,鐸爺,待到明年三月,我會去羅豐哥創辦的祥和居做事。”

    “就打算一輩子做一個跑堂的夥計?”

    “也沒什麼不好。”笙簫揚臉一笑,“不好意思,我要出去做事了,您們慢用。”

    “去吧。”鐸爺揚手放行。

    “可惜了,沒什麼大志向。”笙簫走後,鐸爺喃喃。

    子冬只是笑笑,沒有言語。每個人幸福的標準不同,勵志的方向也不同,如是而已。他想。

    “又喝酒了?又是和鐸爺?”回到家中,已至凌晨,陸深晴擁抱她的丈夫,在他耳畔喃喃,“我都喫醋了。”

    子冬笑了,“我錯了,以後定不熬那麼晚回來,惹得你跟着熬夜,還要熬一罈子醋。”

    “油嘴滑舌。”她白了他一眼,然後在他懷中小聲嘟囔,“爹今日似情緒不高,晚餐喫得極少。”

    “沒事兒,明早我給他做手擀麪,中午再包餃子給他喫,他便開胃順心了。”

    “好。我也跟着沾光了。”她朝他甜笑,然後又說,“我哥讓咱們明晚回家喫頓飯,恰三弟兩口子也從波士頓回來了,雖然聽說心情不怎麼好,畢竟婉兒沒了……但大家聚聚吧。”

    子冬點了點頭,即使他明明知道霍深川的路數,也覺得沒必要讓心愛的妻夾在中間難做。去就去,問什麼答什麼,愛聽的聽,不愛聽的只當沒聽到——這是子冬應對招數甚多的大舅哥的一貫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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