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雙正說道“我眼見那何惜惜帶了十來個人過來,小乙問我要不要截住他們,我想着不如等他們闖進去,再讓張豹以滋事爲由一併捉走,我便讓小乙在牆頭看着,預備着他們一進門張豹便過去。”
侯小乙接着道“何惜惜帶來的只是十來個遊手好閒的潑皮,不是忘憂洞的人,所以我們心中不怎麼着急。我趴在牆頭,見夏姑娘也不急,走到何惜惜跟前說起話來,夏姑娘面色雖不悅,態度卻也還算客氣。”
“哪知沒說幾句,何惜惜擡手作勢要打她,虧得夏姑娘及時避開了。我心想大雙的法子不妥,保險起見,下次還是得在外面就截住方好。我正要跳過牆去,卻聽見鋪天蓋地傳來婦人罵街的聲音……”
他搖了搖頭“原來是夏家那幾個健壯僕婦,手中都拿着棍棒柴禾一邊大罵、一邊擋到夏姑娘身前來了。我看她們打退那些地痞絕無問題,趕緊示意張豹先不要過去。”
“果然那羣僕婦很快便將那些地痞擊退,那宋娘子趁亂要去撓何惜惜的臉,何惜惜驚慌失措,恨恨而去。夏姑娘與張姑娘早已退到前廳,我看夏姑娘一開始尚有懼色,後來卻笑個不住。”
他說完自己也笑起來。
大雙插話道“你還笑,你當時見夏姑娘在前廳就該示意張豹過去的,我們那時都以爲她在房中。”
侯小乙垂首道“你已經說了好幾次,我下次曉得了。”
大雙接着說道“我見小乙在牆頭只是笑,隔壁又有婦人叫罵聲,便走過去想看看怎麼回事,正巧看見何惜惜出來,怒得臉都歪了。”
“我擔心夏姑娘不知道輕重,”她擡頭看了一眼江壁川,見他面色沒變,方接着道“也不管她說過不與我們往來,直接走到她面前,我說何惜惜乃是忘憂洞的人,這忘憂洞平日淨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下次有人上門,姑娘最好待在房中。”
“夏姑娘見我自己走了進去,又這樣說她,倒也沒惱,她說她今日在前廳乃是因爲陳掌櫃剛來過,下次待在房中就是了,又說吵着我們了,給我賠不是。”
“我待要趁機再與夏姑娘多說幾句話,那張姑娘卻把我拉過一邊說起杏花來,夏姑娘自己回房去了。”
她說完看向張豹,張豹道:“周提邢得了咱們幫助,已將忘憂洞各個據點都搗毀了。只是那龍首實在神出鬼沒,如何也找不到,我見他日夜不眠不休,魔怔了一般,反倒要勸他不要着急,反正忘憂洞如今大勢已去,龍首也不能興風作浪了,慢慢找吧。”
侯小乙突道“這何惜惜,玉顏閣所賺銀錢大半也不是她收着,便被查封了,她何至於親自上門找夏姑娘麻煩?”
張豹搖頭說道“我去年暗查忘憂洞時便聽過何惜惜事蹟。忘憂洞這批花魁裏面,她長得最好、賺錢也最多,但衆人都不太喜歡她,就爲她生性嫉妒。”
“去年忘憂洞高價買來一個女子,姿色比何惜惜稍遜,龍首親自出面,放在何惜惜處讓她用心教導,結果仍被她私下折磨致死。”
“人都說她容顏清麗脫俗,她便自號謫仙,常謂天下無人能及,如今見了夏姑娘風姿”
他不敢說夏青蟬長得像何惜惜“反正夏姑娘還是小心點好。”
江璧川點點頭,站起來道:“小乙今天隨我回府。”
他起身出門,侯小乙趕緊跟上去了。
夏家,廚房竈中火旺,衆僕婦坐在一張小桌上,都在嗑瓜子閒聊。
張錦突然笑着走來,衆人慌亂,一時來不及封火收瓜子,還是宋娘子先反應過來,笑道:“張姑娘,今日大家受了些驚嚇,晚上睡不着,起來烤火聊聊天,平日我們不總這樣。”
張錦笑道:“你們平日怎樣與我無干,蟬兒方是你們主人。不怕你們惱我,我以前也對她說過該管你們嚴些,她不聽,我也就罷了。”
“我來是蟬兒方纔說明日要給你們封賞銀,我說不用費事,直接給我銀票我拿去給宋娘子分配。這不就是?”
她笑嘻嘻掏了一張銀票出來晃了晃,遞給宋娘子。
宋娘子看了一眼,滿面喜色傳給身邊僕婦,衆人傳看了一圈,又交還宋娘子收在懷中。
張錦笑道:“我看你們平時有些不經心似的,沒想到今日竟敢拼命。”
宋娘子嘆一口氣,道:“張姑娘,不瞞你說,雖然姑娘她好性子不說,我們也知道她有時嫌我們服侍得不精細。”
“其實我們也不是不想好好服侍,姑娘長得神仙模樣,脾氣又好,我們都挺喜歡她,”衆人都點頭,“就是不知怎的服侍纔可她心意。”
“平日待在廚房,大家喜歡火燒得旺些,整點好喫的喫,聊會天,姑娘從來不過問,難道我們都沒良心的不成?今日難得有機會出力,自然都要出力的。”
衆人嬉笑起來,張錦心想薑還是老的辣,虧得許嬤嬤當日僱了這麼些健壯僕婦。
她站起身來笑道:“我先去了,不妨礙你們聊天。”
宋娘子道:“張姑娘,要用熱水時喊我們,已經燒好了坐在竈上的。”
張錦點點頭去了。
王衙內府,歌舞宴飲。
何惜惜坐在王衙內身邊,她今晚低低梳了一個髻,簪着溫室催開的幾朵梨花,身上一襲白衣,珠子線製成,微微發光,腰肢收得極緊,細得好似要斷掉。
她微微低着頭,想着今日下午之事,目光中恨意滿盈,轉念想到自己這般低首,只怕滿席男人只當自己羞澀,又頓覺過癮,脣角微微一勾,空氣一滯,她想應當是滿席男人看自己看呆了眼。
何惜惜心中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突然絲竹聲止,衆人忙亂,有人小跑至王衙內跟前道:“江樞相來了!”
衆賓客忙起身參見,地下衆人慌着撤席重擺,只她緩緩擡頭,慢慢起身,向江璧川望去。
三年前她在寧王府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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