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遠行突然發難到倒下,只一瞬間。
圍觀的人終於明白過來,吳遠行其實並不象剛纔大家想的那樣,現在看來,他沒有和蘇求一起出手完全是有意爲之。
他寧揹負背信棄義、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罵名,任蘇求犧牲,先讓冷含心放鬆警惕,然後驟施暗算(這種方法和鄭飛揚暗算雷宇如出一轍)。
這樣做爲的不過是製造更好的機會。
因爲他知道,冷含心太強大,他這麼做遠比兩個人共同出擊機會要大得多。
雖然最後仍不免身死,但其心機與膽略確實非常人可比,更重要的是,爲達目的,甘願忍辱。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今天遇到的是冷含心。
吳遠行倒下去了,冷含心根本沒再看他,他向雷宇望去,微微點了下頭,大概是對他的示警表示謝意。
不管雷宇的提醒起沒起到作用,這都是一種難得的善意。
“刀筆雙風”倒地,自冷含心出現,不過片刻之間,“洛河十八妖”已經摺損了三人,站在一旁的“烈焰尊者”梁無疾本來紅得發赤的一張臉已經變得鐵青。
他盯着冷含心,陰冷低沉地道:“寂滅槍王,名不虛傳。”
冷含心轉過身,看着他,目光冷冷淡淡,表情隨隨便便。
已經連殺三人,神情卻如拍死三隻蒼蠅一樣平淡,這個人簡直已經冷酷到冷血的程度。
不要說絕大多數人心膽俱寒,就連封九、金山這樣的人物也已手心冒汗了。
見冷含心沒有說話的意思,似等着他說下去,梁無疾便繼續道:“今天的場子,我‘彎刀谷’認栽了,閣下的武功確非我等能及,或者你現在殺光我們,或者,我們就此離開,不過,不管怎麼樣,今天這筆血債我們一定不會忘。”
冷含心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我剛纔已經說了,今天來的人爲的是‘追風心鑑’,如果有人現在想走,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都不會有人介意。”
梁無疾回頭看了一眼那黑衣女子,然後俯身把蘇求的屍首提在手裏,又走了幾步,把胡大漠扛在肩上,大步向外走去,那女子則提起吳遠行,跟在後面。
衆人自動的讓開一條路。
誠如冷含心所言,對於想走的人,沒人會攔着,走的越多越好。
剛走出十多步,冷含心忽道:“剛纔你說‘彎刀谷’?”
梁無疾停下腳步,沒說話,也沒回頭。
但每個人都感覺到空氣中的寒意。
冷含心似也沒有要梁無疾回答的意思,繼續道:“這個地方我聽過,不管今天的事情你們忘不忘,我會去的。”
說完,對梁無疾不再理會。
梁無疾略一頓,然後又大步向外走去,黑衣女子緊隨其後。
也不知道他們聽完這話是什麼感覺,大廳裏的人卻頗有幸災樂禍之意,冷含心把這話說出來,今後江湖上還有沒有“彎刀谷”或者說有沒有“洛河十八妖”就很難說了。
但凡被他找上的人,很少有能活下來的。
否則,他就不是“寂滅槍王”了。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現在,誰也不會去關心“彎刀谷”以後的命運如何,大家心裏在乎的只有“追風心鑑”。
“洛河十八妖”死的死走的走,固然去一強敵,但冷含心的出現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更加充滿了不確定性。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同梁無疾說完話,冷含心把目光轉向天機,問道:“心鑑在誰的手裏?”
天機搖搖頭:“我們也剛進來不久,他們只是在討論如何保管心鑑,由誰來保管。”
冷含心冷笑:“原來你們還沒有拿到手,哼,既是華山派的東西,何須別人來討論。”
封九和金山道長全都臉上一熱,好在這時候他們根本沒人注意他們了。
冷含心更是連看也沒看他們,他轉過身,目光掃視了一下,最後停在朱煥明臉上:“這麼說心鑑在你手上?”
朱煥明端坐在那裏,直視冷含心,並沒有馬上回答。
面對讓人氣虛膽寒的一代槍王,他居然仍能淡定如恆,不少人爲他捏了把汗,都想看看他會如何回覆。可還沒等他說話,忽然有個人哈哈大笑了兩聲。
大廳裏因爲冷含心的出現變得很壓抑沉靜,連殺三人之後更是一片死寂,這突然的笑聲把大夥都嚇了一跳。
鄭銅懷雖然笑了兩聲,可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注視着冷含辛,大聲道:“寂滅槍王神功蓋世,想不到竟也覬覦‘追風心鑑’。”
這種情況之下,敢這麼和冷含心說話絕對是需要勇氣的。
其實鄭銅懷也不想惹冷含心,或者說不敢惹,但他已經看出冷含心今天的出現就是爲“追風心鑑”,這對所有一心想把心鑑據爲己有的人來說絕對是個壞的不能再壞的壞消息。
他今天是懷着志在必得的心情來的,以至於剛纔連雷星對鷹爪門的污辱都忍下了,付出這麼多,絕不能因爲一個冷含心就作罷。
冷含心看着鄭銅懷,冷笑了一下:“你錯了,我今天不是衝着心鑑來的。”
他此語一出,不少人立時鬆了一口氣,這煞星如果真不是爲心鑑而來,那或許還有點機會。可冷含心接下來的話,卻嚇得他們這口氣險些再也上不來。
“我是衝着想要心鑑的人來的。”
他話音未落,大廳裏的寒意突盛。
“心鑑本是華山之物,不管流失多久,不管此物現在何處,在何人手中,它始終都屬於華山,也必須要回歸華山。任何藏匿、謀奪心鑑的貪婪之輩皆當殺。”
他這翻話說得平平淡淡,卻把一個個聽得脊背發冷。
但他們卻想不明白,要說名門正派或如雷宇這樣的大俠傾向華山派那是可以理解的,雖然他們並沒有這麼做。可今天先是一個惡名着著的林破風,現在又是冷僻獨行的冷含心,他們居然成了華山派的鐵桿捍衛者,這實在讓人有點莫名其妙,這與他們的身份和平常行事絕對不符。
冷含心的話音剛落,半天沒出聲的浮雲子打了個哈欠,****地道:“今天這裏想要心鑑的人可真不少呢。”
這個意思很明顯,你口口聲聲藏匿、謀奪心鑑的人都當殺,這口氣可不是一般地大。你冷含心再厲害,今天這一二百人有幾個不是想奪心鑑的?就算你武功高,本領大,這麼多人,你殺得過來麼?
換句話說,你殺得了麼?
冷含心沒有做聲。
鄭銅懷眼中一亮,吞了口唾沫,道:“今天來的有哪個沒有私心?哪個不想把心鑑據爲己有?如閣下所言,我們這些人都該殺,只是,這大廳裏的一二百人,你敵得過、殺得了麼?”
他這翻話說完,衆人的目光立刻全都集中在了冷含心身上。
鄭銅懷說的是事實,浮雲子也是這個意思,冷含心的話的確是把幾乎所有人都放到了生死對立面。
這裏的無一不是老江湖,當然都聽出了鄭銅懷的意思。
他這是要挑動衆人對冷含心羣起而攻之。
目前來看,這也許還真是對付冷含辛最好最有效的辦法。
先把這煞星解決掉,其他的事兒可以慢慢再說。
鄭銅懷的話挑動起了衆人心底的希望,他們盯着冷含心的目光也開始發亮。
冷含心不說話,他只低頭看他的槍。
鄭銅懷的眼睛更亮了,他認爲自己已經擊中了冷含心的要害,所以他把話也講得更明白:“今天這種場面,相信大家都不會再介意什麼單打獨鬥的武林規矩,閣下既然欲將我們殺盡,我們羣起而攻也自無不可,就不知閣下你……”
他故意沒有把話立即說下去,這一停頓,但意思很明顯。
我們羣起而攻,你接得住麼?
冷含心忽然擡起頭,看着鄭銅懷,輕蔑一笑:“你爲什麼不試試。”
他聲音不大語氣不厲,鄭銅懷卻覺得腦袋“嗡”地一下,如着了一擊,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冷含心輕描淡一句話,竟把他那點建立在僥倖基礎上的信心擊得粉碎。
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法面對這個人。
這個人的身上有一種強大得令人窒息的氣勢,他的自信和絕決簡直能把人推到絕望的地步。
在這個人面前,在他目光注視之下,鄭銅懷感覺到自己內心得某種東西已經被完全擊碎。
一時間,他大汗淋漓地坐在那裏,竟如傻了一般。
他身後原本張牙舞爪的羅開山更早已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