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殿下,確實會抓人心。
“你自然知道今日的任務危險,但是沒想到會死罷。”卿因笑,那笑就如同湮滅在黑夜裏的惡鬼,與平常總是一臉平和的她,沒有半分相像。
“你只需要告訴我,”她繼續道,刀刃在殺手的左手之上劃過,引來殺手不自然的戰慄,“告訴我,她中的是什麼毒,把解藥給我。”
刀刃深入殺手的血肉,鮮血流了出來。
卿因的眼眸有些閃動,但理智告訴她現在絕對不能心軟。她看着自己面前的殺手,面上都是決絕。
殺手喫痛,他想要掙扎,卻發現卿因把繩索系得十分牢固。
“告訴我。”
卿因的聲音瀰漫在空氣之中,好似幽夜裏的鬼煞。
殺手的眼眸有片刻的閃動,隨後他低頭,低聲道“不過就是迷藥,根本就不會害她的性命。”
卿因舒了一口氣。
知道緗寧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便覺得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她幽幽地看着那殺手,覺得他過於冷靜了些,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下。
他,怎麼會如此冷靜。
除非?
卿因的背後突然閃過一絲涼風,緊接着是一聲巨響,來自她的耳畔。與其說是巨響,倒不如是在她神志清醒前的最後聽到的聲音。
在那以後,她的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任何。
那一刻,她的心裏十分後悔。早知如此,她方纔綁住那殺手,就帶着緗寧馬不停蹄地跑了,這般也不至於現在會被人抓到。
難道,她現在就要告別這個世界了?
就如同抻面到快要可以下鍋的程度,告訴她麪粉是發黴的?還可以再慘點不?
老天爺讓她穿越兩次,應當不可能給她這樣一個結果吧?
她的腦子裏面混亂一團,好似走進了迷霧十里。無數煙霧在她眼前,看不清晰,沒有任何的方向可循,好似踏入無底深淵,下墜感與迷失感並存。
她在何處?
當她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頓時感到自己後頸的疼痛,再來就是異常刺眼的光亮。她眨着眼睛,試圖去適應自己所處的亮度。
這是哪裏?卿因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被捆得牢牢的。怎麼的,她剛纔捆着別人,現在就換她被人捆了?
卿因掙扎了片刻,未果。
行吧,大不了就是一死,就自己那空空蕩蕩的袖袋,看來河豚毒劑是不見了,竹簫方纔被她藏在自己裏衣腰帶裏頭,好在並沒有被搜走。
卿因低頭一看,自己的白玉指環也還在手上,看來抓自己的那個人倒是個無所謂的,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回事。
卿因擡起頭,看着四周環境。此地倒也算是整潔奢華,四周是白色的厚布,若是她沒猜錯,這是敬王駐軍的某一營帳。
她被捆在紅酸木的椅子上,四周是一整套的紅酸木桌椅,上頭端放着筆墨紙硯,紙上寫着“江山”二字。紙是好紙,潔白如玉,字是好字,鏗鏘有力。
不知道她這位皇伯父究竟打算如何,將她五花大綁在這裏,不審不問。
她透過營帳飄蕩的帷布,想要看看外頭的情況,可惜只能夠看到從外頭經過的將士。
倒是安靜的很,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處地方老巢,她還真是沒法想象自己的處境。她打了個哈欠,腦子總算是開始清明起來。
首先,是誰告訴敬王她身處北歸山上。不,應當說,是誰告訴敬王又北歸山的存在。按照卿因對於敬王一派的瞭解來看,他應當只知道荒山的最裏端有立姜山,但是由於立姜山地勢險要,一直沒能攻上去。
至於北歸,在這茫茫荒山之中一粟,他根本不可能猜到。
難道說,瓊微就連北歸的事情也一併透露了。若真是這般,倒真的是她太過仁慈,若是早些將她除掉,就不會有現下這些事。
說起瓊微,卿因才後知後覺她家小緗寧倒是不知去了哪裏。
對方並沒有把緗寧與她捆在一起。
她呆呆地盯着外頭,不知道秦淵有沒有發現自己失蹤。這可不是她一身涉險,而是險非要來招惹她啊。
大概過了一兩個時辰,其實卿因也摸不準究竟過了多久,反正她覺得已經過了數個世紀,肚子已經餓得直叫時,外頭突然傳來通報聲。
“王爺——就在裏頭——”
這通報聲,顯然來者就是她那親伯父。不知道這位她只見過一面的伯父會不會在兩人重逢後下一秒,就把她給滅了。
她家老爹,可是敬王的情敵加上政敵啊。
卿因低下頭,假裝自己並沒有醒來,眼睛眯成一條線,朦朧中看着帷布的動靜。隨着腳步聲的逼近,很快那帷布就被人撩了起來。
隨後,一個頎長的身影逆光從外頭走了進來。卿因的眼睛眯着,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但是就感覺與氣質來看,倒是和秦淵有些相像。
也不驚奇,畢竟秦淵就是在他手下長大的。
敬王從外頭走了進來,先是掃了一眼裏頭的動靜,見卿因毫無反應地被捆在椅子上,便嗤笑一聲,道“本王竟是不知,被敲上一下,可以暈如此之久。”
咋地,還不允許別人多暈一會了?
卿因依舊眯着眼睛,不想面對這位皇伯父。此人一走入營帳之中,卿因瞬間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溫度開始下降,氣氛都逐漸降爲冰點。
對比自家老爹那維持得很好的表面,老爹他哥還真是直白多了。
“卿因,”敬王坐在主位之上,擡起頭一雙如罌粟一般的丹鳳眸淡漠地看在卿因,冷聲道“不必再裝了,你的呼吸本王聽的出來區別。若是還想見到你那小宮女,就好好與本王敘舊。”
哈,這伯父還真是與她所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她原以爲,敬王會是一個和自家老爹一樣能裝的,不然也與秦淵處不了這麼多年。
沒想到這纔剛一交鋒,他就開始玩威脅這一招。
卿因擡起頭,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這位與自家老爹有六分像的男人,展開一個天真的笑。
“皇伯父,還真是許久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