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十六回:空拳赤手
    “我……”</p>

    楓還在自言自語。對屋外越來越近的喧鬧聲渾然不覺。</p>

    不知何時人聲已經幾近消失,唯獨一個小小的影子站在窗前。他們不確定那是什麼,但一定是位不速之客。楓還未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影子忽然閃到一側,從窗口消失了。謝轍的眼睛死死盯着大門。夜裏很冷,汗卻從他的額頭上滑過。</p>

    他掏出一張符咒,越過其他人徑直來到門前,伸出手準備將紙符貼在上面。</p>

    一柄刀刺穿了脆弱的木門。同時,刺穿了謝轍手中的符。刀尖穿過了他兩指之間,對準了他的胸膛。伴隨着清脆的“咔嚓”聲,聆鵷發出驚叫,原地跳了起來。他立刻後退想要躲閃,那刀刃往側面一旋,緊接着刀的主人一腳踹了上來。</p>

    門外是一片黑色。</p>

    這是他們最後看到的光景。甚至連持刀人的身影也沒能看清,三人幾乎同時失去意識。在閉上眼之前,謝轍回頭看到小男孩的面容,變成了一片模糊的空白。</p>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p>

    第一個睜開眼的是寒觴。他從堅硬的地面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他感到渾身痠痛極了,保準是在地上涼了一夜。他連忙拍了拍左右一樣躺在地上的人,他們也慢悠悠地坐起身子來。聆鵷覺得渾身上下都冷得不行,剛恢復意識就止不住地發抖。好在這一帶的初冬也算不上太冷,雖然昨天下了雪,但也只是三兩粒罷了,是個意思,今天保準積不起來——何況昨夜還出現了那樣的……幻境。</p>

    三人緩了一陣。他們從睜眼的時候就意識到,那小男孩已經不見了。一切彷彿一場夢,若他們沒有繼續停留在這個小屋裏就更像了。窗外泛着朦朦微光,天或許剛亮,現在正是最冷的時候。他們在屋子裏停留很久,來回踱步、跺腳,好不容易把身子弄暖一些。</p>

    謝轍一直在門口徘徊。門上確實有一處穿透的痕跡,他已經記不得剛進門的時候就有,還是說晚上那一瞬間的“假象”之後才留下了它。那刀會真正地傷到自己嗎?他不確定,當然也不敢再試。謝轍唯一記得清楚的是……</p>

    “怎麼了?”寒觴站到他身後,“發現什麼問題了?”</p>

    “沒有……我甚至想不起昨天闖入者的樣子。但從體型的剪影判斷,大概,是個小孩。可能就是那個小男孩吧。因爲我再轉頭看他的時候,他沒有臉。這個幻術可能無法讓同一個人以同樣的身份,出現在雙方的視野裏。”</p>

    “大概這就是幻術的特性。我們都已經領教過了,這法力實在太強。但究竟是誰……”</p>

    “那把刀很紅。”最後,謝轍這樣說。</p>

    太陽完全升起來時,他們走出了這個小屋。按照之前走過的路,他們很快來到了之前發現楓的地方。他還站在那裏,與第一次相遇的模樣如出一轍。他的臉沒有感情,眼中也沒有光,就像靈魂已經死了,軀殼還活着。</p>

    很難想象他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p>

    他們都沒有貿然靠近,楓也沒有看向他們。聆鵷小聲地問謝轍:</p>

    “他……真的還活着嗎?”</p>

    “應該吧,我們並不肯定。誰也不能保證這幻術解除後,我們看到的是不是……”</p>

    是不是一具瘦小的枯骨。</p>

    “楓——”</p>

    寒觴將手攏起來,放在嘴邊擴音。男孩聽到了他的聲音,擡起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看來他沒有忘記他們,也沒有忘記昨天發生的事。他是相對獨立於這場幻術的,至少記憶還能保持在腦海裏——短期的記憶。</p>

    謝轍由此得出結論:“應該還活着。若化作鬼怪,恐怕執念太深,是不會記得這些的。”</p>

    葉聆鵷附和道:“嗯……他昨天也說,我們不是第一撥來的人。”</p>

    楓看了他們一陣。見三人不再說話了,他這才輕聲說道:</p>

    “你們該走了。”</p>

    “我們……”</p>

    聆鵷有些憂愁地望着他。她覺得他們不能一走了之,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昨夜的事還歷歷在目,尖叫與嘶喊聲似乎還在耳邊迴盪。她回頭看了看那兩人,謝轍和寒觴也相顧無言,但也深深知道,就這樣離開的話……這孩子也太可憐了。</p>

    “天亮了,就可以離開了。”楓淡淡地說,“那些想在夜裏逃走的人,都會死。只有白天才暫時安全。”</p>

    葉聆鵷便問他:“那你呢?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p>

    楓不說話,不看她,只是微微搖頭。聆鵷覺得自己真是問了個蠢問題。若能走,他早就走了,何必在這裏經歷着看不到盡頭的輪迴。</p>

    謝轍忽然走過來,朝他伸出手。</p>

    “我們想辦法帶你出去。”</p>

    楓的眼裏有些困惑。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何來的自信,能夠打破這毫無意義的循環。他沉默了一陣,幽幽地說道:</p>

    “你也不是第一個想這麼做的人。”</p>

    “不試試誰知道呢。”</p>

    小男孩終究是答應了下來,但看上去並不抱希望。他大約經歷了太多,他將之稱爲“徒勞的掙扎”。連說這話的時候,他也是一副老成的樣子,讓人覺得心疼。</p>

    謝轍有自己的辦法。他從之前那個屋裏找到了一個盆。這盆是陶製的,不算很大,還能用。然後他讓寒觴又打了井水來,倒進裏面,放在桌子中間。隨後他取出一根針——也不知是哪兒掏出來的,可能這就是所謂陰陽師隨身帶的“喫飯的傢伙”吧。</p>

    他刺破了自己左手的中指,讓一滴血落入陶盆中。接着,他把針遞給了聆鵷。</p>

    “呃……我、我也要嗎?”她小心翼翼接過針來。</p>

    “嗯。兩人容易都陷進去,三個人以上才最穩妥。放心,不會有事。女的扎右手。”</p>

    “啊,好……”</p>

    雖然葉聆鵷沒聽懂所謂的“陷進去”是什麼意思,但她選擇相信謝轍。她輕易刺破了薄薄的皮膚,讓血落入水中。血水很快擴散,和謝轍的血一樣。聆鵷正準備將針遞給寒觴,謝轍忽然厲聲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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