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一百零八回:遠愁近慮
    薛彌音吞吞吐吐,琢磨着該如何解釋比較合適。良久,她才組織好了語言:

    “我剛從意外歸來的朋友口中得知真相時,還不敢相信。她變了很多,但也能說是沒變,我還認得出她。她過去是單純的好孩子,但現在……或許不那麼單純,至少仍是爲我好的。她有一句話點醒了我。她說:好與壞在一個人身上本就是不矛盾的。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善人,也沒有絕對的惡人。所以鍾離公子說到龍的善惡時,我深以爲然。”

    “這樣啊……”

    葉聆鵷還想問些什麼,但又不好意思說下去,怕勾起對方不好的回憶。於是她也從躺着的動作轉過來,變成趴着。她告訴彌音,想摸摸阿淼,彌音就讓她伸出手,給她指揮方向。她的動作有些僵硬,甚至穿透了阿淼的身體,但它並不介意。實際上,聆鵷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什麼特別的阻力。

    可就在阿淼剛在她手上蹭了兩下時,它猛地站起來,越過兩人頭頂,衝到門邊去。

    “門外怎麼了?”彌音警覺地從牀上跳下來。

    葉聆鵷慢慢坐起來。她豎起耳朵,並沒有下牀,但也在聽着動靜。

    “好像是阿轍他們的房間門開了……有人離開了。”

    “……這你也能聽到嗎?”彌音感到不可思議。

    阿淼焦急地在門口來回踱步,雖然並不叫嚷,但好像也有些關心。聆鵷跳下牀來,貼着門口,聽了一陣,表情也凝重起來。

    “他們兩個都離開了……爲什麼?有什麼事發生嗎?”

    “會不會是找夜宵去了?”說到這兒,彌音揉了揉肚子,“好吧,不太可能。難道是去追回來路上看到的那個影子?”

    聆鵷思索一陣,道:“這確實是很有可能。他們都很心善,怕是擔心哪家遭了賊吧?”

    “唔……”

    也不知聆鵷的聽力到底與歸海氏的點化有沒有關係,還是說她本身就能聽出來,但結論的確是沒錯的。謝轍和寒觴離開了自己的房間,來到街上去。彌音的猜測沒有錯,他們二人的確十分在意先前看到的影子。起因自然是他們待在屋裏聊起這事兒時,越想越在意,才決定動身尋找些蛛絲馬跡的。

    “就算是飛賊,也鮮少有那麼濃重的殺意。”

    離開旅店來到街上時,謝轍這麼說了。他們誠然是討論了一番,才決意在夜裏冒險出來不抱希望地搜尋一下。反正綰龍城沒有宵禁是不是?也不是第一次夜裏摸黑打探情報,就當是消食了。謝轍看到黑影的地方,恐怕影子的主人已經不會再現身,兩人應該往黑影去的方向尋找。即便如此,在偌大的綰龍城,這也算得上是漫無目的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謝轍問:“你能聞到什麼嗎?”

    這麼問是有原因的,畢竟寒觴一路都昂着臉,在空氣中嗅個不停。那模樣確實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聞到雞肉香氣的老狐狸。寒觴皺着眉,有些遲疑地說:

    “是有些什麼不對勁的……我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聞過。可綰龍城的人太多了,氣息很混雜,我也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我聞到過的那種。”

    “是嗎?你可別故意嚇人。”雖然這麼說,謝轍也並不害怕,“若是能儘快確定方位就好了。指不定今夜哪家金庫要遭殃了。”

    “說不定是個採花賊。”

    “得了,還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呢。”

    “那萬一不是人類呢?”寒觴又說了,“比如是個飛檐走壁的貓,或者黃鼠狼之類的。”

    “也沒那麼小。”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街上走着。繞了好幾條街,都一無所獲。兩人又商量了一下是否有必要在此地多停留幾日。但說實話,這兒的開銷不算小,何況他們對這座城的安全也沒有更多義務需要履行。就算是行俠仗義,也不能耽誤了他們和兩位姑娘本來的目的。雖然按照姑娘們的性子,即使他們有話直說,兩位也不會不答應,她們都是好人。

    綰龍城雖大,但因爲入城儀式複雜,審覈嚴謹,又距許多事發地遙遠,城內的治安便不是特別上心了。連小鎮子裏都有巡夜的捕快,這兒可沒有,只有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打更人的聲音。但是在走到某一處街道拐角時,寒觴忽然警覺起來。他的行動速度變快了,動作十分敏捷,並且頻繁地抽着鼻子,甄別着氣息的成分。謝轍並沒有發現什麼,因而對寒觴的反應感到擔憂。他直截了當地問,寒觴究竟察覺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

    “有血味兒。”他說,“是人血。”

    “你是說這附近有人受傷,或者有人死了?”

    “我想是的。”

    兩人都緊張兮兮地在附近搜索。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倆上躥下跳,搜尋每一處可能藏着人的地方,就差連路邊的石板也掀起來看看了。但終歸是一無所獲。

    “你這鼻子靠譜嗎?”謝轍開始覺得累了,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我找不到氣息的源頭!”寒觴有些急,“這味道只是一閃而過。”

    “說不定是人太多,你弄錯了什麼。也可能誰摸黑起夜,磕碰到哪兒,又及時止血了。有時候,感官太敏銳也不是什麼好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寒觴也不便再多說什麼。畢竟他們真的沒什麼發現不是嗎?除了這個小插曲外,兩人算得上是一無所獲。趕在寅時中,他們回到了旅店。回去的路上,他們也不再發現什麼可疑的蹤跡,甚至整個夜都安靜得可怕,像是故意將會引起他們懷疑的一切痕跡都藏起來了一樣。

    就在第二天,一件新聞傳遍了大街小巷。

    “打更的死了,你們知道嗎?”

    這消息是聆鵷出門,從賣早點的攤位上聽來的事。綰龍城人多嘴也多,消息傳得很快。不過死的不是旅店這一帶的打更人,而是更遠處的。原本睡意朦朧的寒觴立刻清醒,連忙追問是具體的哪個街區。一問,正是他們昨夜活動的最遠距離。寒觴的臉色有些難看,謝轍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早上,他們什麼事都心不在焉。偶爾兩人互相使眼色,不知這件事該不該告訴聆鵷和彌音。可說到底,他們也不想將問題複雜化,就決定多打聽一些消息。

    “那,具體是……怎麼回事呢?”

    聆鵷說,她沒細問。畢竟誰會對一個人的死亡如此感興趣的?這倒也正常。若是想知道,還得自己親自打聽。於是兩個人在沒有休息好的情況下又跑出去“閒逛”了一天,比姑娘逛花市還要積極。不過他們得知的消息也有限,只知道打更人的死相極其可怖——周身蒼白,一點點血色也沒有。雖然屍檢消息還沒放出來,但多半切開也是沒有一滴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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