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彌音終於意識到,歸根到底,霜月君也只是個“人”而已。
她不是神,從來不是。過去將她視爲最尊敬的人,最憧憬的人,最近乎信仰般無垢的接近神明的人——“但我沒有錯”,這個聲音在彌音的腦海中經久不息。是霜月君擅自在她的面前表現出這樣偉岸的形象來,是霜月君讓她誤以爲她是絕對真誠的人,是霜月君有意無意在她面前塑造了那樣特殊的形象,甚至發着光。
如今,薛彌音只覺得滑稽又繞眼。
她將匕首抽出來,放在手上仔細打量。刀刃上一絲血的痕跡也沒有,又或是與刀的紋路融爲一體。她小心翼翼地摸過去,雖然它表面看着嶙峋,實則很平滑,沒有纖毫雜質。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做過這般不人道的事……她可以殺很多人,可以是任何人,但是霜月君,這樣一個對自己算作有養育之恩的人……不行,她不能想太多,她絕不後悔。
“找到你啦。”
一個輕巧的身影從面前掠過,熟悉的人從樹冠上跳下來,葉片簌簌下落。她吃了一驚。
“噓,”那孩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知道我的處境很危險,總有壞人想要抓我。”
“嗯……”薛彌音壓低聲音,但仍難以掩飾話語中的激動,“我以爲、我以爲我又把你弄丟了,我正要想辦法通過雲外鏡找你。我知道,你說有人覬覦你的靈力……”
“你還記得我說的話,真好。”
這十幾歲的孩子是那樣的——那樣率真。她的丸子頭還是那樣圓溜溜的,這又不禁令薛彌音想起那顆失落的貓眼石來。她想要握住妙妙的手,以確認自己是不是因爲方纔的思緒出現幻覺,妙妙卻後退了一步。
“你身邊的人鼻子很好,我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蹤。”
“我以爲你還在生氣……氣我弄丟你的傳家寶。”
“呀,那時候我確實以爲是你來了。你應該看到也聽到了,我問她是不是你,你終於找到我了……她卻不由分說地大打出手。沒關係,我理解也原諒她,否則我不會有今天,不會有勇氣和能力來找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妙妙的眼睛像是在發光。
彌音當然記得。她還記得那場打鬥之前聽到妙妙絕望的隻言片語。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爲什麼拿着我們的東西?爲什麼!還給我!”
那時,霜月君便動手了。想到這兒,薛彌音微微攥緊了拿刀的手。
“今夜丑時我再來找你。”
這是友人今天最後留給她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