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君的憂慮不是沒有理由。六道無常能不能平安離開暫且不提,謝轍和寒觴的安全是最大的麻煩。雖然不知作爲妖怪的寒觴能否直接離開,但恐怕在這兒搞了這麼大動靜,那位容易動怒的始祖不會輕易放過他。
“我們爲何而來,想必你也知道了。”神無君擡起頭高聲說,“我與祈煥是故友,你應當認得我。”
他大約正是對天狗說話了。其他人都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喘。天狗沒有給他們任何反饋,神無君接着說道:
“來到此地多有打擾。我是個粗人,不會說漂亮的場面話,給你道歉了。若是奉上賠禮,你便肯放過我和這幫小兄弟離開,我也願親手獻上。”
這時候,上方的黑暗處出現了一個蒼白的圓形,像個月亮,又像死魚的眼睛。它怔怔地盯着他們,讓所有擡頭仰望它的人都覺得不安。但他們知道,那位始祖有反應了。可是,賠禮?他們都不知道還能賠什麼。來到此地幾人都是兩手空空,最值錢的當屬身上的武器。難不成要獻出這些,出去赤手空拳地與妖魔對決麼?
“你幹什麼!!”
霜月君突然驚叫起來,他們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神無君身上。他在做什麼?只見他背對幾人,單手似是解開了前襟。緊接着他突然將兩把彎刀狠狠刺向自己胸膛,鮮紅的血噴薄而出,染紅了滿地灰白。三人都焦躁地衝上前來,空中的血突然像有意識一樣繞到神無君的身後,在他們面前拉開一條紅色的細線,似是在阻攔。
“你到底在做什麼?!”
謝轍瞠目結舌,高聲驚呼。反倒是霜月君冷靜下來,她看懂了神無君的意思。她抿了抿脣,拉住兩邊的謝轍和寒觴,輕聲說:
“不要管他……即使失去心臟,無常鬼也能活。”
“而且它早就停止跳動——在很久前。”
神無君將雙刀收回背後。他們清晰地看到,神無君的血被刀刃悉數吞沒,像是滲透了金屬。一顆與常人無異的心臟落到地上。神無君左胸膛的空洞在緩慢地復原,只是,那裏的血肉與肋骨不再有什麼值得保護。他彎下腰的同時單膝跪地,將那顆安靜的心臟捧在手中,高高舉起。他的手感覺到,這顆心臟沒有任何溫度,或許是包裹它的軀殼太冰冷了。
從很久前起,它就沒有任何溫度了。
但是,有一道醒目的疤痕在它的中央,自前到後貫穿了整個心臟。大約它就是令這顆心臟停止跳動的罪魁禍首。
它從何而來,如今只有神無君自己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