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三百三十三回:重提舊事
    根據那醉鬼的隻言片語,謝轍他們終於在第二天到達的酒肆,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情報。

    這些情報已經不再與消失的村民相關,而是……那羣消失的旅人——那羣女陰陽師。不過根據一些知情者提供的消息,她們四個並非都是真正的陰陽師,其中一人精通控火之術,對燒盡全村的烈火使用得出神入化,簡直像個……妖怪一樣。

    他們三個沒見過這樣的人,也從未聽過。但對於另兩人,所得知的消息僅僅是“長得十分相似”,一個能說會道,另一個緘默不語。即便只有這點消息也夠了,足夠謝轍確定她們的身份。聽起來,葉家的姐妹遇到了可靠的人,他們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那四個女性的旅人,最終朝着哪裏去了,誰也說不清楚。但他們最終還是得到了一絲線索:少數被說動的村民,曾在天亮前靠近她們的營地。她們在天亮前醒來,收拾好東西,逆着初升的朝陽離去了。謝轍恍惚能看到一陣幻象:有光落在她們身上,安靜又蒼涼。

    她們朝西方去了。

    沒有片刻猶豫,在整合並分析了全部的情報後,三人的心裏都明確了一個方向。反正現在所有他們該處理的事,都沒有方向,讓他們像羣無頭蒼蠅一樣。至少現在,其中一件事被指出一條相對明晰的道路。只要順着它走下去,一路打聽,總能知道些什麼的。哪怕她們進了靈脈,狐狸敏銳的嗅覺也能察覺到她們的蹤跡。

    謝轍他們本就是從大陸的西南側回來,如今剛快到中原,又要往西方折返。雖然和之前想必不是完全重合的方向,但給人的感覺多少有些微妙。但沒什麼,沒什麼的……他們都這樣告訴自己。重要的是結果,有時過程的麻煩也可以忽略不計。只要他們最終找到了葉聆鵷和她的堂姐,那麼路途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剛走了一段時間,寒觴和問螢都沒有嗅到熟悉的氣息。可能時間過得有些久,味道幾乎散盡了。可謝轍心裏總有種感覺,他覺得姑娘們一定就是順着這條路走下去的。他不是依靠直覺的人,相較於這種虛無縹緲的預感,他更相信那些證據確鑿、邏輯通順的東西。不過作爲陰陽師,直覺也是很重要的一種能力,所以謝轍只能說……他不擅長利用直覺。

    而如今,他冥冥中就是堅定地覺得,自己距離找到她們近了一步,儘管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來支持他。問螢被他並未明確表露的情緒感染,也對此充滿希望。只有寒觴不動聲色,隱隱覺得這一切或許並不如他們設想的那麼順利。可是自信總是好事,有盼頭人才有動力。何況到這個時候,他是絕不想對謝轍說些喪氣話的——不至於,也沒必要。

    不幸的是,寒觴的預感首先得到了應驗。

    在不見盡頭的荒野之上,零星分佈着一些村落。它們矗立於此,尚且苟活。但恐怕這樣的地方很快就會消失了,即使免於被惡使荼毒,也終究會因過於偏遠閉塞而慢慢消亡。這種消亡是無聲無息的,不留痕跡,安靜得沒人注意。可是即便這樣,人間的人口數量依舊日益膨脹。這些村落的消失不過像是拭去嘴角一枚飯粒,而碗裏、盆裏、鍋裏,仍是數不勝數與日俱增的食物。

    人類是誰的食物?妖怪嗎?還是別的什麼?

    或者,他們自己?

    惡使不就是這樣誕生的嗎?若一定要給他們誕生的理由,或許,這便是了。

    想這些問題的時候,謝轍正在旅店裏一個人發呆。這個鎮子相對熱鬧一點,至少有專門的旅店接待外來的人。他們也不爲這裏而來,和這三人一樣,都是路過罷了,隨便挑個地方歇歇腳。不過比起他們來時的、焦土村最近的鎮子,還是差了一些。

    爲何只有謝轍一人,是因爲那對兄妹出去打探消息了。再怎麼說,妖怪的體能都要比人類強上許多,因此寒觴還是有意無意地讓他多休息一陣,自己則與妹妹承擔零碎的工作。比如打探情報,這就是他們在做的事了。

    有四位姑娘經過這裏嗎?好像並沒有這樣的消息。不如說問題實在籠統,讓人不知如何回答。有人說,不久前外來的姑娘的團體,最多隻有三人罷了,沒什麼看上去相似的姐妹。

    下午的時候,寒觴首先回來了。他的情緒不算很好,剛進屋也不說話,只將桌上涼了的茶一飲而盡。謝轍問他妹妹去哪兒了,他擺擺手,無奈地說:

    “有庸人抹黑了……溫酒。她不服氣,便與人爭辯。”

    “什麼?都到了這個時候,怎麼還有這樣的消息?”

    “他許是最近太過活躍,終歸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問螢沒問題麼?她要是因溫酒的話題,與別人起了爭執,恐怕事情不好收場。”

    謝轍最擔憂的當然不是溫酒,而是他的師兄與曾經的未婚妻。不論鍾離溫酒曾經做過什麼,是真是假,他至少不喜歡寒觴和問螢被扯入不必要的麻煩。寒觴搖着頭說:

    “和別人倒是爭完了,和我又對付不來。小丫頭片子太年輕,就愛找事兒。”

    “你啊,可要把話說清楚了。”

    於是寒觴就將發生了什麼事都講給他。他們一大早就去打探聆鵷她們的行蹤。關鍵的信息沒得到,奈何耳朵太好,聽到茶樓的角落裏有人討論狐妖的事。據說前不久鎮上出了幾個人命,死法都是被掏了心臟。大家都說,喫人心的只有狐狸,要維持人形它們只能這麼做。對此,寒觴和問螢都嗤之以鼻。這樣的刻板印象實在有些過時了,人們對狐妖的瞭解怎麼還是這麼無趣、這麼低端?只有真正太過弱小的狐妖,纔會需要人心來維持人的模樣。或者,急需渡劫化尾的大狐妖,會採取這種冒險而極端的方式,以此在短時間獲得可觀的能量。

    但這種方式都太惡劣、太歪門邪道,只有壞狐狸這麼做。

    溫酒纔不是壞狐狸。他們都這麼想,卻沒有辦法。也由不得人們,要怪某些羣體太能遊說。近十年來,一旦提到什麼可怕的、有頭有臉的狐妖,人們便只能想起溫酒來。這些年他儼然成爲了一種符號:一種有背叛發生時,必然會被提名的符號。

    不過,挖人心這種事,偶爾也會讓人想起他,比如現在。畢竟……他師父的死狀就是這樣的。當然,遠不止這麼簡單。

    “竟然如此?”謝轍頗爲驚訝,“你可從未提過這些。”

    “啊?我沒提過嗎?”寒觴自己倒也沒想到似的,“可能我們現在太熟,我便忘了說,默認是告訴過你的。剛見面沒多久時,我自然不能把溫酒的老底都給你掏乾淨。但這些東西……你知道的,人們都喜歡危言聳聽。其中哪部分是謠言,哪部分是真實,要你自己去分辨清楚。我現在只能說:是,我師父的心臟……被挖去了。我沒親眼見到,但我最信任的師門也是這樣告訴我的。消息的傳遞時間太短,他們沒有添油加醋,專門騙我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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