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聲玄色勁裝坐在馬背上，劍眉鳳目如皎皎月光，身形如勁勁青松。
他神色陰沉，在看見楚靈塵時驟然鬆懈了下來，從馬背上跳下，用力握住楚靈塵的肩膀：“你去哪了？”
幸好，幸好不是他以爲的那樣，靈塵沒有不告而別，沒有從他的身邊消失……
“此事說來話長……”楚靈塵苦笑了聲。
……
楚靈塵趴在牀上，衣衫半解，光滑細膩的雪背上，橫着條淤青紅腫的棍傷，看上去觸目驚心。
珠簾輕響，楚靈塵以爲是櫻之進來了，問：“人都捉住了嗎？”
那人腳步輕輕，在楚靈塵身側坐下：“孤已讓高展將那幾個人關起來嚴刑拷打，不出幾日，應該就能審問出幕後主使了。”
楚靈塵愣了下，擡起頭，看見雲亦辭低着頭，神色安靜地盯着她的背：“還疼嗎？”
楚靈塵側頭看了眼，有些不自在地拉起一邊的被子想蓋在身上：“殿下怎麼過來了？”
“別動。”雲亦辭制止她的動作，“孤來給你上藥。”
楚靈塵這才注意到雲亦辭手邊放着傷藥，她忙回絕：“殿下千金之軀，這種小事讓櫻之來做就好了。”
雲亦辭不容回絕，用手指舀出一點藥，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楚靈塵的傷上，他動作很輕，楚靈塵感覺到一點刺痛，又有些癢，心上也彷彿有羽毛微微掃過。
沒人知道，雲亦辭在書房聽櫻之回稟楚靈塵和小桃都不見了，那一瞬間，真是又驚又慌，這二十年，哪怕父皇在朝堂上步步緊逼，他也沒有這種感覺。
少年不識情滋味，這一心動，卻是患得患失。
屋內沒人說話，一點窸窸窣窣的小聲音都被放大，朦朧中透着一股子曖昧，楚靈塵沒話找話：“殿下也覺得綁架小桃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嗎？”
雲亦辭神色專注地上藥：“他們綁了小桃爲要挾你，應是知道小桃對你的重要性，精心策劃。要你單身赴約卻沒要贖金，不是求財，他們的目標是你，除了受人指使，孤想不出另一種解釋。”
“殿下英明神武。”楚靈塵讚了聲。
雲亦辭又道：“今日的事也是孤的疏忽，孤打算安排幾個人暗中保護你，即便再遇到什麼事，也不至於單槍匹馬。”
楚靈塵笑容淡了淡，雲亦辭對她的好，她不是沒有感覺，但這好太沉重，重到讓她心頭不安。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施捨，她怕，雲亦辭要的，是她給不起的。
雲亦辭打量着楚靈塵的臉色，勾了勾脣：“你不必顧忌什麼，你是孤帶出來的，孤自然要保你平安，至少，在涼州的這段時間，讓他們跟着你。”
“好。”楚靈塵無法回絕。
雲亦辭回書房處理政務，小桃輕手輕腳進來，看見楚靈塵背上的傷，眼淚‘啪嗒啪嗒’掉了出來。
楚靈塵一臉好笑：“好好的，哭什麼？”
“小姐。”小桃抽噎道，“你怎麼這麼傻，奴婢一條賤命，哪值得
小姐衝出來救我？小姐要有什麼事，小桃萬死難贖！”
“說什麼傻話啊。”楚靈塵伸手幫小桃擦拭眼淚。
“你對我好，我當然對你好了，從前在相府，爹孃視而不見，奴僕拜高踩低，你本可以另覓高枝，卻一直陪着我，跟着我裏裏外外受了多少委屈，這些我都看在眼裏，你和我相依爲命，你就是我的家人。”
小桃鼻頭紅紅，猛然撲進楚靈塵懷裏：“小姐……”
“咦，奴婢一小會不來，小桃怎麼就哭成淚人了？”櫻之提着攢盒進來，眼眶也是微紅，她過來拉小桃，“有這力氣哭啊，還不趕緊過來幫我擺飯。”
小桃連忙擦了擦眼淚，過去幫忙，和櫻之笑笑鬧鬧的，楚靈塵含笑看着，若能一直這麼平平淡淡的，該有多好啊。
“你說什麼，楚靈塵平安回來了？”楚靈煙差點跳起來，“可惡，又讓她逃過一劫，你是怎麼辦事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奴婢，奴婢也沒想到大小姐能從十幾個打手手上全身而退，是奴婢的疏忽，望小姐恕罪！”翠珠一臉惶恐。
楚靈煙閉了閉眼，壓下怒火：“你說那些個打手都被抓了，他們不會供出什麼吧？”
翠珠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一臉鎮定道，“小姐放心，奴婢按小姐的吩咐，見他們時全程都遮着面，他們就是想招也招不出什麼。”
“這便好，明日咱們再去探探殿下的口風。”楚靈煙握緊了拳頭，楚靈塵，這次是她運氣好，但她們之間的帳，還沒完！
楚靈塵揚了揚眉：“這麼快就招了？”
高展笑了下：“收錢辦事的人，嘴巴一般都不緊。”
“我去瞧瞧。”楚靈塵起身。
到了花廳，讓楚靈塵意外的是，楚靈煙也在，她正傾着身子問雲亦辭：“太子哥哥你看，煙兒頭上這支金鳳攢珠簪好不好看？”
雲亦辭低頭喝茶，看見楚靈塵，脣角一揚，春暖花開：“昨夜休息得可好？”
“很好，多謝殿下關心。”楚靈塵道。
“姐姐怎麼過來了？”楚靈煙見到楚靈塵，一臉不高興。
“是孤讓大小姐來的。”雲亦辭淡淡道，“高展，你去將人提上來。”
“是。”高展出去了一會兒，很快有侍衛押着七八個男人上來了。
站在楚靈煙身後的翠珠雖早有心理準備，但做賊心虛下，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慌亂，楚靈煙眯了眯眼。
那些男人一進來就跪地求饒：“殿下，殿下，草民錯了，草民不該對楚大小姐下手，請殿下饒了草民吧！”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說說吧，是誰指使你們的？”雲亦辭坐姿閒適，但身上那股凜然不可侵的氣勢讓人不敢怠慢。
“殿下，是個女的！”爲首的那個關傑道，“是一個女人指使我們的！”
一夜毒打，讓關傑傲氣全毀，他
此刻十分後悔，他不該利慾薰心，爲了點銀子去招惹貴人，如今連命都要搭進去了！
“哦？”楚靈塵一臉感興趣，“那個女人是誰？”
關傑卡了殼：“這，草民也不是很清楚，那個女人拿着銀票來讓我們辦事時，未報家門，頭上還戴着帷帽，草民並沒有看清她的臉。”
“也就是說，你並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楚靈塵皺了眉。
翠珠暗中鬆了一口氣，可關傑的下一句話，又讓翠珠提起了心！
“草民是不知她的底細，但草民知道，她就在這個府裏！”
“此話怎講？”雲亦辭問。
“當時那個女人許諾我們，先給五千兩定金，只要我們害死了大小姐，再付剩下的五千兩，草民怕她事後賴賬，就派兄弟跟着她，親眼看她進了這府！”關傑道。
翠珠臉一白，驚惶地看了楚靈煙一眼，楚靈煙嬌笑道：“咱們府中的女眷少說也有幾百人，若按你這說法，莫非這幾百人都是指使你的人？”
楚靈塵略帶深意地看了楚靈煙一眼。
“草民、草民……”關傑詞窮，仔細想了想，眼神一亮，“草民想起來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右手手腕上有塊綠豆大小的疤！”
翠珠屏着氣，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袖子，楚靈塵正好瞧見。
“這就好辦了。”雲亦辭道，“櫻之，將府內女眷集合起來，挨個檢查他們的手腕。”
“是。”櫻之快步走了出去。
花廳裏的人各懷心事，一時無人說話，楚靈塵的視線在楚靈煙身上一掃而過，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半個時辰後，櫻之回來了：“殿下，奴婢檢查過了，府中沒有一個女眷的手腕上有疤。”
“這不可能啊！”關傑一臉不可置信。
楚靈煙一臉輕鬆，嘲諷道：“殿下，一個市井潑皮的話有什麼可信的，說不定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指使，他只是想借機脫罪，嫁禍他人，還是拖出去早早砍了吧。”
“妹妹急什麼。”楚靈塵撐着頭望着她，“這府裏的丫鬟還沒有檢查完呢！”
楚靈煙心頭一緊，不自在道：“哪裏還有丫鬟？”
“櫻之，去查一下二小姐身邊的丫鬟。”楚靈塵直視楚靈煙道。
“站住！”楚靈煙拍案而起，“姐姐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害你的人是我派來的？”
“我可沒這個意思。”楚靈塵笑道：“只是府中大大小小的丫鬟都查了，妹妹身邊的丫鬟也要一視同仁纔行。”
櫻之往前走了一步，楚靈煙立馬擋在翠珠面前：“不行，我乃堂堂丞相千金，我身邊的丫鬟豈能隨便查？”
楚靈煙又對着雲亦辭跺了跺腳：“太子哥哥，姐姐她欺負我！”
“二小姐。”雲亦辭面上看不出喜怒，“這是孤讓查的。”
楚靈煙臉色一僵。
“煩請二小姐讓開吧。”櫻之笑意盈盈的，“若不是二小姐所爲，查了正好能還二小姐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