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塵靠在窗邊：“若我猜得沒錯，應該是那幫山匪中有人需要大夫，山匪洗劫村莊後，殿下加強了各府州縣的盤查，他們不敢喬裝下山看病，便想脅迫大夫上山。”
“真是陰險狡詐！”高展啐了口，“山匪向來言而無信，華春堂若真派大夫上去，能不能活着回來還兩說。”
“但有一點可以保證，在山匪病好之前，大夫是安全的。”楚靈塵喃喃道，“殿下，臣女有個一箭雙鵰的好辦法。”
“不行！”電光火石間，雲亦辭像是明白了楚靈塵的想法，一口回絕，“孤絕不會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有何不行？”楚靈塵堅持，“一來，臣女可以保護華春堂的掌櫃和夥計，二來，臣女也能探探山匪的虛實，找出破綻，和殿下里應外合！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請殿下三思！”
“大小姐打算假扮華春堂的大夫上山？”高展明白了過來。
“孤說不行就不行。”雲亦辭態度堅決，“靈塵，此事孤會另找人去做，你呆在府裏，哪都不許去！”
“是啊。”王大夫也勸，“大小姐，你到底是個弱女子，那些山匪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若出了什麼事，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就更不能由着華春堂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上去了，殿下，臣女懂醫，又有一點自保之力，短時間裏，殿下去哪找比臣女更合適的人選？”
楚靈塵並不退縮，前世她還和戰友出過比這更危險的任務，大風大浪她都見識過了，她並不覺得這次能難倒她。
“殿下，山匪日益猖獗，再拖下去，只會死傷更多的百姓和將士！”
雲亦辭緊抿着脣，不說話。
兩人之前都站在一條戰線上，這是兩人第一次爭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僵持了一陣，高展打圓場：“殿下，依屬下看，讓大小姐扮成華春堂的大夫上青鋒嶺也不是不可以，屬下願扮成藥童貼身保護，絕不讓大小姐受到一點傷害！”
雲亦辭看了眼高展，這一眼，讓高展渾身一寒，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上去？”雲亦辭聲音緩和了點。
“是。”楚靈塵一臉堅定，“柳縣瘟疫，殿下執意要去，臣女沒有阻止，這次，也請殿下不要阻攔臣女。”
雲亦辭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神色，“你們都出去。”
高展和王大夫怔了一下，才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忙不迭地出去了。
雲亦辭走到楚靈塵身邊，伸手攬住了她的肩，將她帶進了懷裏，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裏，能說出口的只有寥寥數字：“一定要平安回來。”
楚靈塵覺得這是一個平常的擁抱，她伸出手，笑着在雲亦辭的肩上拍了拍：“我會的。”
小桃得知她要去青鋒嶺，眼眶瞬間紅了，可憐巴巴地抱住楚靈塵的腿：“小姐，能不能帶着
奴婢一起去？”
楚靈塵摸了摸她的頭：“不行，這次的事有點危險，你膽子小，安心在家等着就是了。”
“小姐一定要小心，奴婢在家等你回來。”小桃眼淚汪汪的。
“好。”楚靈塵心中溫暖。
說話間，楚靈塵手指上沾了一點藥膏，對着鏡子在臉上塗塗抹抹，很快，白皙如玉的皮膚就變得灰撲撲的，容色略減。
這是楚靈塵特製的藥膏，在臉上可以持久半個多月，防汗防水，必須要用特殊的手段才能洗乾淨。
“小姐，你要的衣服。”櫻之抱着一套衣服過來，楚靈塵先束了胸，再換好，又在臉上點了些斑點，畫了飛眉，很快，出現在鏡子裏的是一個穿着布衣，膚色略黑，臉上長着麻子的年輕男人。
算不上好看，但也不難看，過目即忘的普通人。
“小姐這藥膏絕了。”櫻之一臉驚訝，“現在就算走出去，估計也沒人認得小姐了。”
楚靈塵就這一身出門時，雲亦辭和高展已經等在院子裏了，高展此刻也是另一番模樣。
原本濃黑的長眉被化得軟趴趴的，活像一條毛毛蟲橫在眼睛上，鼻樑上點了顆痣，縮着手，踏着肩膀的樣子，再也看不出之前英武將軍的模樣。
高展還有心思開楚靈塵的玩笑：“咱們兩個不像是大夫和藥童，倒像是山裏的樵夫和採藥人。”
雲亦辭沉默地彎了彎眼角，算是笑了下。
楚靈塵也對着他笑道：“殿下，臣女準備好了。”
“這是信號彈，威力極強，如果你遇到了什麼危險就拉下繩，孤便是在涼州也能看見。”
雲亦辭親手將木簪戴在了楚靈玉頭上。
他又回身從侍從手裏拿出一個做工精巧的木笛，楚靈玉正想問帶根木笛做什麼，雲亦辭手一甩，笛中彈出劍刃，以笛身爲劍柄，寒光凜凜。
“這把劍名寒臻，吹毛斷髮，可斷金石，你拿着，防身用。”
楚靈塵接過劍，上下看了看，有點愛不釋手：“多謝殿下，這把劍我很喜歡。”
她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我與高展就先啓程了。”
楚靈塵乾淨利落地翻身上馬，清叱一聲，馬兒邁蹄飛奔了出去，很快化爲天邊的一個小點。
直到看不見楚靈塵的身影，雲亦辭才收回視線，冷聲道：“通知巡城營，整軍待命！”
第二天天矇矇亮，楚靈塵和高展才到了青鋒嶺，兩人下了馬，楚靈塵道：“從現在起，我叫楚沉，你是我的藥童，叫高廣，咱們上山的時候小心點，別踩進了陷阱。”
“好。”
兩人進了密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裏走，也不知走了過久，上面傳來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楚靈塵裝作聽不見，繼續往前走，瞬
間，一張大鋪天蓋了下來！
楚靈塵和高展被困在大里，驚慌失措地掙扎，從樹後鑽出了幾個手持長刀的男人，他們將刀架在了楚靈塵的脖子上，囂張跋扈：“抓住了兩個不怕死的！”
“那個……別別別……”楚靈塵有些結巴道，“我們……是華春堂的大夫，來……來……”
華春堂的？山匪眼神一轉，扯出高展背的藥箱，見裏面有銀針草藥等物，神情緩和了點：“原來是大夫……將他們捆上，帶到寨主面前去！”
楚靈塵和高展對視了一眼，配合地捆上了繩索，眼睛上蒙了黑布，這是爲了防止他們認路，那幾個山匪粗魯地攥着楚靈塵的胳膊往上走，直到耳邊的蟲鳴鳥叫變成了潺潺水聲。
楚靈塵臉上的黑布被解開，她有一瞬不適應光線，等睜開時，發現自己地處一營帳中，兩旁站着山匪，楚靈塵和高展仍舊是一副害怕小心的樣子縮在原地。
很快，一個披散着頭髮，錦衣玉袍的男人走了進來，長臉細眼，眼神邪肆，楚靈塵後來才知道他叫羅百剎，山寨寨主。
“你們就是華春堂來的大夫？”羅百剎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打了個轉，“叫什麼名字？”
“是。”楚靈塵誠惶誠恐，“我叫楚沉，這是我藥童高廣。”
“看着年輕又面生。”羅百剎想了想，“華春堂不會是隨便派了兩個不中用的大夫來打發本寨主吧？”
“怎敢。”楚靈塵垂眸，“掌櫃和夥計的命都捏在寨主的手上，我等豈敢怠慢？”
“既如此。”羅百剎指了一個人過來，“那你先幫我看看，我這個兄弟，中了奇毒，你說，給他用什麼藥好？”
這是打算試探她的醫術嗎？
楚靈塵伸手，按在了來人的脈象上，細細查探了一番，脣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回道：“寨主，這位兄弟脈象平滑有力，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也沒寨主說的奇毒。”
“哦？”羅百剎語調微揚，似是不信。
高展緊張的看了她一眼。
“那你再爲我診一下這個兄弟。”羅百剎又揮手叫來了一個，“看看他的身上有沒有什麼問題。”
楚靈塵搭上脈，凝眸靜思，收回手，“這位公子氣血兩虛，似是受過重傷，需開兩副方子調理一下身體，否則容易落下病根！”
“不錯。”羅百剎嘴角露出一個笑，“華春堂的大夫的確有兩下子，夫人那裏我就交給你了，你必須用心照料着，只要你治好了她，本寨主定有重謝，否則，人頭落地！”
“我等定當盡力。”楚靈塵連忙問了句：“不知，華春堂的那幾個兄弟……”
“不急不急。”羅百剎豪爽地擺擺手，“等你們治好了夫人，我再送你們一同離開！”
楚靈塵心下一沉，看來羅百剎根本就沒有放人的打算，眼下到了別人的地盤，只能先忍了這口氣，稍後再做打算。
羅百剎的手下領着楚靈塵和高展在寨子裏左拐右拐，去了一間佔地廣闊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