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是在這之後,就見:那袁立突地癱坐在了自身所處位置的地面上。
同時,他的臉上,更是顯露出了一副明顯的如釋重負之表情。
是的,他剛剛的那番表現與他內心世界的真實樣貌,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兩個境界。
尤其是現在,看着周邊那幾具出自自己之手的人類死屍,頓時,他的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種如墜深淵一般的絕望之情。
他做過惡,但他並沒有真正的親手殺過人。
甚至於,以往的他在作惡之時,也從不曾意識到過:自己正在作惡。
他只是遵從着那生物的原始本能,去享受了一些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感。
對此,那時候的他並沒有什麼感觸。
但是今非昔比,一個叫做良知的東西,勢不可擋的轟進了他的世界觀中,並且,將之填了個滿滿當當。
更是使得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種叫做愧疚與悔悟的情感。
現在的他,不要說殺人,就是一不留神做出了些許使得他人遭受創傷的小動作,他都會倍感愧疚。
儘管明知道這些以人血爲生的散修不配留存於世,可他,還是爲自己的此番暴行感到了一陣後怕。
不過,心境歸心境,人們總歸存活於現實之中。
很快,就見那袁立從自己的混亂心境之中脫離了出來,眼中的神色,也是再一次的恢復了那以往的犀利與清明。
爾後,又見他不緊不慢地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拍了拍依附於自身衣帛之上的塵土後……
來到了那龐領然的身邊,將他背了起來,接着,就這樣扛着他開始向外走了出去。
當晚,某礦物轉化區內,龐領然的私人宿舍之中。
此時,龐領然已經被安置在了牀上,只不過,現在的他,仍舊處在昏迷的狀態之中。
在這牀位的周邊,袁立以及另外幾名身着工作制服的管理人員……
此刻,正緘口不言的注視着這牀上的龐領然,等待着……他的恍然甦醒。
袁立一行人沒有發起任何形式上的溝通,他們只是這樣默默的等待着,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當天深夜,次日凌晨,才見那龐領然開始恢復了些許意識。
只見:他的嘴脣先是微微的蠕動了一番,爾後,又見他的頭顱並不明顯的輕晃了幾下。
見此情形,那周邊的袁立以及其他的陪同之人均是不由得感到眼前一亮。
在這之後,其中,更是有人主動地湊了過來,面露喜色的低聲喚道:“龐總管……龐總管!”
再說那躺在牀上的龐領然,他本身就已經在逐漸的恢復意識,再加上有了這麼一道聲音的助力……
很快,就見他突地睜開了雙眼,條件反射般的一把緊扣住了那個向着自己發出呼喚的職員。
那職員被這突如其來的攻勢緊緊扣住,一時間,竟情不自禁地當即求饒道:“哎!
龐總管!龐總管你別抓了!我的手都被你給抓的疼了!龐總管!”
幾乎是在這話音剛落,就見那龐領然當即放開了那個被他扣住的廠區職員。
至此,那名職員也才得以解脫,緊接着,就見他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出去。
見此,一旁的袁立湊了上來。
還不等他開口,就見那牀上的龐領然反倒先是面露詫異的驚坐而起,同時,自問自答的發話道:“你是……
你是袁立?!”
面對他的此番表現,袁立沒有顯露出什麼異樣,只是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正是在下!”
聽聞此言,那龐領然臉上的表情更顯豐富,緊接着,就見他當即準備做出下一個動態。
可就在這時,那袁立接着發話了:“我們沒多少時間去客套了。
你先把你此番遭遇的前因後果向我敘述一遍,然後,我再想想接下來的我究竟應該去做些什麼。”
見他這麼說,龐領然愣住了。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爾後,他才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再然後,也才轉而生出了一副憤憤不平的嘴臉,慨嘆道:“唉!
實不相瞞,自從家主及其夫人雙雙薨逝之後,家主的親朋戚友就一直在對我個人不斷地從各種方面層層施壓。
在下不敢說他們的此等行徑有着怎樣的圖謀,也不敢說在下如今的處境是否出自他們之手。
只能是……如實的稟報與您,還望:您能明察!
如此,還在下一片安寧,也還這袁家……一片安寧!”
聽聞此言,袁立的臉上沒有顯現出絲毫的波動,只是仍舊以一道冷冰冰的語氣搭話道:“直接當這些都是他們所做的吧,反正……我也不打算留他們繼續待在這袁家了。”
緊接着,他便如此從衆人的視野之中脫離了出去。
往後,袁立直接駕上了一隻馬匹,驅使着它快速地向着那袁家所在之方向奔走了開來。
這座小城的邊緣距離袁家非常的遙遠,所以……
即便他一直都在馬不停蹄的極速趕路,可當他回到了袁家之時,卻也還是已經值入那清晨時分了。
“仙妘贇已經回來了嗎?”
袁家正門,袁立向着那門前的守衛如此之問道。
見他這麼問,其中一名守衛當即予以回覆:“回稟家主!從未見到夫人來過!”
聽聞此言,袁立的瞳孔之中,快速的閃過了一道凜厲的寒芒。
“曦謙暃呢?他在哪?”
袁立接着如此的冷冷發話道。
守衛:“領主從前天就因爲一些要事不得不外出遠遊了,至今毫無音訊。”
聽到這裏,袁立的周身更是當即釋放出了一陣強烈的凜冽氣場。
一時間,周邊的守衛均是在這氣場之中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爾後,又見那袁立接着發令道:“出動所有的人,找到仙妘贇,保她回來。
還有,派人前去支援曦謙暃,解決了他的事後,叫他也一定要儘快回來。
就說……是我的請求。”
在這之後,也不等守衛作出迴應,就見那袁立再一次地爬上了馬背……
緊接着,駕馬朝着趕來的方向,再一次地奔走了出去。
“這些事端並非巧合,掌管礦產業鏈的掌權者遭到多人追殺,險些喪命。
曦叔更是早在兩天前就被誘導離開袁家。
仙妘贇……沒有回來!
不知道執法堂還有沒有用,甚至於……這又是否會是另一個針對我的圈套。
但是,事已至此,能夠保護我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
我不能……再讓那些需要被我保護的人慘遭轟殺!”
路上,袁立如此的暗想道
最後一段話,看起來沒什麼聯繫,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但如果真的要予以深糾,那就是:他只是想保護好自己。
他只是想將那個“自己身爲需要安慰的一方,卻並沒有得到安慰與保護”的心靈空缺填個滿滿當當。
或許你會好奇,他需要什麼保護與安慰,他不是一直身處酒池肉林的享受之中的嗎?
是的,但……這裏的安慰與保護,指的是心靈上的相對措施。
自從他的雙親被自己坑害致死之後,他就一直生活於緘口不言的訓練與愧疚之中。
這樣兩個月的自閉生活裏,他的腦海裏,大體上是由兩道聲音對自己發起的不斷詈罵:“爲什麼那時候的你是那樣卑劣的呢?
但凡你有一點良知,你也就不會招惹到那尊殺神了。”
袁立:“是因爲家人的溺愛……
從小到大,不管我惹出什麼事,他們都只是在口頭上教育一下我之後,我就再也不需要遭受什麼其它的懲罰了。
好像是在我十三歲之後,他們更是連批評的聲音都不會再向我發出。
錯的……不是我……”
“這樣低劣的藉口嗎?
你的家人,雖然沒有讓你承擔過任何責任,但他們也有向你念叨了十幾年的禮義廉恥。
可是……你有聽進去過嗎?”
至此,袁立無法反駁,只能是默認這一事實。
另一道聲音:“你覺得……局面是因爲什麼走到如今的呢?”
袁立:“我劣不自知,知而不改……”
“不,是因爲你太弱了。
想想看,以前的你,做出那些野蠻行徑尋求快感之後,你所需要遭受的,只是什麼?
只是口頭上的詈罵啊……
哦不,最初是詈罵。
後面,就變成了口頭教育。
再後面……甚至就什麼都沒有了。
想想看,這是因爲什麼呢?”
袁立:“因爲……我有個可以幫助我解決所有問題的強大存在,這城中的霸主,也就是……我的父母……”
“悟性不錯,正是如此。
既然你明白這點了,也就應該明白:爲什麼現在的你,會走到如今之境地吧?
不,這麼問好像太複雜了。
我應該問:你應該明白,爲什麼那些可以爲你解決一切問題的強大存在,現在已是身死道消了吧?”
袁立:“因爲……他們遇上了一個比他們還要強大的多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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