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五百二十、定而靜
    “不論太過輕易與否,而今既是“南北同心”拿住了刺客,那就理應振奮在先、盤審在後,終可得一個‘緣何’之果來釋了行刺之實.......然這‘緣何’卻只能是二郎的道理!”盛爲暗生內顧之憂,且是越來越盛!

    此時只見那處火光攢動,依稀還能聽得斷續中傳來“押回去審問“之說......“二郎要去親審人犯!”盛爲喝了一聲便撩起大衫,作勢就要奔跑,“阿衛,快些帶二郎去到城中,莫要拖沓!”

    阿衛、阿壯“爲奴”久矣,當然懂得“適時不問”、“及時而應”乃是爲奴的真諦、箴言。眼下雖奇仙花樣的盛家二郞爲何要忽學草莽、失態“奔”去,然他們卻還是連眼風都不曾斜了一絲,只應了句“得令”便拿起腿來就往“中軍帳”處撒去。

    “二郎怎麼不喘?”遙遙看見那通陰的樓時,阿壯、阿衛已是力氣不接、急跑不得。終於阿壯停在盛爲下風之處,手撐膝蓋、氣喘如牛,“這一路跑來也有兩裏地了,二郎平日裏出入都是車架,怎麼如今就能不喘?”

    “二郎爲何要喘?”只有臉頰略現粉色的盛爲佯怒,“自從衛兄仙去、二郎痛定思痛,便知空有錦繡之表是萬萬不成--若不練就些粗糲之氣,又怎堪那些狂蜂浪蝶癡迷追逐、難道也要步衛兄後塵早往瓊閣而去?!二郎不願!因此二郎第一要習的便是怎生奔走逃命!”

    “原來二郎習的是逃命之術,哪裏可能教了奴才?”阿壯青愣地無可救藥,不僅自以爲真,還要去問阿衛,“哥哥,咱們一起跟二郎討教如何?”

    阿衛一樣吁吁而喘,可他不會似阿壯一般“蠢笨”、去問了這些無答之題,更不會去拆穿了盛爲只是在拿誑語胡弄阿壯。其實阿衛也是疑過驚過,只是他心細--因此他看見了盛爲步履姿態威風颯爽、可是與自己與阿壯只憑蠻力狂奔大有不同。且他還多思--因此他一轉念就想及了“既然陛下是可以藏了自己會武之實,盛家二郎又有何不可?”

    “財寶怎麼不伺候二郎同來?”阿衛唯恐阿壯無休無結倒讓盛爲不耐,於是張口問了句“題外之話”,卻被一陣野風灌進胸膛,一時間胸肺臟腑、無處不痛。

    “他幾日就來!”盛爲瞥了眼屏牢了一口濁氣、不想咳出的阿衛就笑,“劉赫怎麼養得你們這羣無用的奴才,不過多跑幾步都是這會般艱難!”

    “好在爾等骨氣不輸!是以劉赫還是有福之人!”盛爲贊完此句便放眼城樓,“二郎是要先走一步,你們在此喘夠了再自行過去,直奔你們主子處伺候既好!”

    “二郎會讓人去領了爾等見劉赫!”不待阿衛相問,盛爲的迴應之聲已飄蕩在幾丈之外,“少說爲宜、不說爲妙,只做爲善!”

    就此盛爲拋了阿衛二人又一陣狂奔,一炷香不到便停步停在了“中軍帳”轅門,正逢十一叔出來相迎。

    “二郎,王妃傷淺,箭枝已除,而今尚在包紮上藥,性命像是無憂......尊二郎令,已有莊丁攜箭枝往家中而去,只是至快也需得十日才得回來。”

    “誰人於王妃療的傷?”盛爲又問。

    “是那個北地瘋癲女子!”十一叔顯然還是於鄭凌瓊有千萬個不信,頓了頓又道,“我們隨王妃來此,奇藥珍草倒是帶了幾車不止,唯獨是無有聖手隨行。軍中皆是些庸碌之醫,故以在初柳一力擔保之下,也就只能從權。實則十一叔我可是萬不願意,實則而今還是不願!”

    “不妨!她應不庸!”盛爲腳步不停地只往內而行,直至左近無人才站住了輕聲再問,“劉赫如何?”

    “此刻正在醫冶,好壞尚且不知!爲醫者亦是那北地瘋癲女子。”十一叔想起鄭凌瓊執拗地不許他人施救於劉赫便是有道不清的糾葛之情,“那箭枝可是促狹難纏,若她假模假式害死了劉赫......或者也好,免得我們南地落人口實!”

    “要生口實還是容易,故以還是不生爲宜!”時至而今,盛爲也只能堵上“天意”來博劉赫無恙......這其中的千纏萬絆,又怎能輕易來道?!

    “十一叔,那北地女子要什麼就只管與她。而今他事統統不足爲道,保住劉赫性命是爲頭等之要!”盛爲說罷就要拾階而上,“二郎可要去看一眼王妃?”十一叔問道。

    “非也!王妃既暫無性命之虞,如今二郎看與不看也是別無二致。二郎是爲他事!”盛爲道,“他們已在江岸處拿住了刺客,正往這裏而來......因此二郎要尋一個僻靜所在用來親審--勞煩十一叔,二郎要屆時裏面只有二郎,外間只有莊中之人!”

    “這樣快就拿住了刺客?”十一叔與盛爲一般滿腹狐疑,“且不論能得此奇淫技巧之家絕不會遣庸才俗手出世,就看方纔那兩箭的力道、準頭,那人也是遠在我等八九成之上,怎會這般輕易就讓人拿住?”

    “且刺客又何止一人?!”十一叔濃眉一掙就要氣瘋,“那些庸碌之人不會當是萬事大吉了罷?”

    “十一叔無需過慮。那處畢竟還有我們莊中人同在,且劉赫的屬下也當是......”盛爲情難自禁地又拿阿利等人與阿正他們相較,”劉赫屬下畢竟經過征戰,想來應是堪用,並不會與那等天真相同!”

    盛爲當下將他如何將“南北貫通”來行“同仇敵愾”之事與十一叔道了個了大概,並讓十一叔遣人去引了阿衛、阿壯,只是暫時略過了宇文九郎不曾相告。

    十一叔聞言莞爾暫默。只是他之不語並非是要相疑二郎與殿下的“郎舅情深”是否還存--他只是深以爲然--他深以爲然恪王府那一衆雉頭狐腋的“軍爺”,確只是些忠心有餘而惱、力不足的“天真”是也。

    “二郎好氣魄!這邊來!”十一叔由衷地讚了一回便引着盛爲就往盛馥適才呆過的偏室而去--那處門已開了、燈也掌了,倒是最爲便捷。

    “只讓恪王府人等再去搜尋刺客即可,這樣便煩擾不到二郎。”十一叔吩咐了一個小子去給盛爲備茶,“二郎要問什麼、要做什麼,只管安心做來便罷!”

    “實則二郎揣度是拿不到真兇的!”盛爲終得“安寧”之所,一氣坐下了還是覺得有些疲累,“十一叔,你可信二郎?”他莫名又問一句。

    “緣何會有不信?”十一叔看着這個自小“混賴”無邊的盛家二郎,竟有些感嘆“逝者如斯乎”......

    “二郎行事乖張、時常不依禮度;二郎肆意不羈、時常手輕足重;二郎愛鶴失衆、時常出人意表......”

    “二郎且慢!”不待盛爲說完,十一叔就抱拳行禮來阻,“此處此時不論老主子,不論盛家郎主、娘子,他們本就由不得我們有信不信之說......王妃自也不在話下......只說若是要擇信大郎還是二郎,我們定擇二郎!”

    “故以無論二郎此際要行荒誕之事還是無稽之舉,我等皆會奉命行事、不作一點疑問......如此,倒是二郎可能信了我等?”

    盛爲聽罷十一叔這番尤其正經、肅穆之言,忽然間就伏案大笑,笑到頭不能擡、笑到肩不停顫。十一叔起初一驚,然再一想卻又是好氣一笑,轉過身就往外間而去,只留盛爲一人在此發癲。。

    “二郎謝過了!”盛爲聽見腳步聲遠才擡首凝目十一叔背影,微紅的雙目中分陰有晶瑩閃動--一滾一滾地、垂垂欲滴,“是以二郎再難也需得竭力周旋妥當,哪怕是一團亂麻也要分絲拆縷、再另織成匹......”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