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十五、晝掩扉
    劉赫猜度,那阿尚應是在太子棋局中當手筋之用,然依迄今所知來看,這實在也是當不上什麼妙着。這等落俗的伎倆應是不會得逞纔對,究竟是爲何倒是成了呢?

    “那阿尚是否斷了一卦,說太子妃不祥?亦或是那未出世的皇太孫不祥?”劉赫訕笑着問道。

    晟王妃答得有些詭祕:“若只是這樣,怕是那阿尚活不過三天就要被皇帝砍了頭!之後那些事,也不會再有了罷。焱兒,你還是看淺了這人心吶!”

    “一個遊方阿尚在太子府開道作法,皇帝也是許得?”劉赫終歸覺得那皇帝該是一直保有清明之人,依着他對太子妃的器重厚望,應是不許再生事端的吧。

    “那皇帝自然比不得二皇子妃那般孤陋寡聞,倒是早知道了太子府裏到了這樣一位阿尚,可他,還是冷眼看着不說話,由着太子去鬧。他是未曾料到,這一由着,便會是鬧成那般的結局。”

    “二皇子妃也未曾再去找太子?”劉赫又問。

    “自然是去了。她還是掐着法事結束那日去的,只是又撲了空,未曾見着太子。太子府的人只回她說,太子進宮了。”

    “這接下來的戲啊,可是精彩了!”晟王妃忽的聲音都響了幾分,像是提示着劉赫,莫被之後聽見的給驚到了:“焱兒,這之後無論母妃說了什麼,無論你是有多撼,都是不要打斷了。你仔仔細細地聽着便好。”

    不等劉赫應是,晟王妃已是侃侃而訴,一霎那,又回到了春暖花開時的往昔。

    原來那日太子進宮,並未去拜見皇帝,而是徑直去了皇后宮裏。他一見到母后便是伏地而泣,自罪不祥!皇后起先只當他是急糊塗了,便想着好生安慰一番也就罷了。誰知那太子居然說,太子妃跟二皇子至今未曾轉好,其因、其禍,全是因他而起。且他之不祥,日後恐是會致災亂不斷,不幸難熄,他是萬死難辭其咎!

    太子原是自己生的孩兒,又是當朝儲君,皇后自然聽不得這樣的胡言亂語。便問此話原出何人,要將那個人即刻打殺了以絕太子妄念。太子卻道自己不瘋不顛,亦無有幻念,更不是受人蠱惑,而是親見了這因果,深恐之下才會來稟明母后,只爲往後不生禍端!

    皇后無法,只得耐下了性子聽他說。誰知這太子說的避禍之法第一條,便是他要出家!皇后又會肯呢?!一下急怒了,大罵太子混賬!太子辯駁皇后乃是不知者無畏!同他當日如出一轍。而他,若非是那七日法事之間,阿尚帶他回看了前世,也是抵死不能相信。而今既然信了,便唯有此路才能化解前世之劫,保得皇室乃至江山平安。

    一旦論到了江山,皇后也是坐不住了。當下便去請了皇帝過來,兩人一起要太子說個分明。

    太子也不推脫,當下便回道,他前世曾是天下霸主,天生重瞳,神勇無雙。一生籍七十餘戰,未嘗敗北,身後白骨如山,鮮血若江。然其人剛愎自用、暴虐自負,戕殺前朝帝王在前,迫死忠耿亞父在後。唯猛無德,終致失勢,自刎而亡。而那世人都道要天上地下追隨於他不惜自盡而亡的美人,實則是被他自刎之前一劍刺死的。

    他道自己原是天上星宿下界歷劫,不必受那輪迴之苦。而那一世殺戮太重,終成孽障。那些劍下冤魂化作陰煞,死死纏繞,不肯相放!他此世生於皇家,這些邪物本爲皇家罡氣所鎮,不敢造孽。而自娶了太子妃,太子妃又有了身孕,便是一日勝過一日地蠢蠢欲動,愈演愈烈。而這煞氣防不勝防,雖不能手刃於人,但會於無形間迷惑了人的心智,讓其做盡卑劣之事。

    太子自述自大婚起,自己便是時不時地喜怒不辯,神思無常,有時竟會全然想不起一個時辰前的所說所做。而至太子妃有喜,此症便是更重了。

     

    ;逐漸地,便不止是太子一人如此,凡是府裏與之親近之人,皆是怪象叢生,做些違背心性之事。輕的吵鬧挑唆不斷,重些的竟是大打出手。最不堪的,便是那日誣陷太子妃與二皇子苟且,太子道這也是因太子偏妃染了煞氣,被矇蔽了心智才做下的混事!

    這樣的惡事愈鬧愈烈,不能不憂終有一日會那些前世冤孽會傾巢而動,大殺四方!太子作爲一朝儲君,爲國,爲家,爲那未出世的孩兒,都該要以身士卒,以保得天下安寧。

    皇帝聽得是雲山霧罩。只當太子是急癡了,便是聽了什麼都信,看見什麼都是生疑。然癡人不能直直點破,當下便先問他,又是怎知那日的罪魁禍首是那偏妃?既知道了,卻是爲既不治罪?也不罰?要知道她誣賴的,可是當朝的太子妃還有皇帝親封的世襲罔替之王。

    太子稟告道,事發那日回了府,偏妃便是哭着自首了。說自己也不知怎的,近來愈發的嫉恨難平。不僅是恨着自己的親姐姐,也是恨着太子。這恨攪得她寢食難安,終日如坐鍼氈。殫精竭慮自以爲得了一條妙計,這才收買了宮婢佈下了局,只想讓太子妃身敗名裂,太子痛不欲生,她纔是能得了痛快。

    而真事發了,她卻像被扇醒了似得後悔不迭。因此自請其罪,任憑太子責罰。而太子一來念着此事再提始終損毀皇家顏面,二來又怕尚書令家無法自處,便是暫且壓下了。

    皇帝聽太子回得像是明白又像是混淆,像是有理而卻是半點無理,便更信他是癡傻了。還不待他再說什麼,皇后卻已是忍不住問向太子,爲獨獨何太子妃還有皇太孫會勾起那陰煞?

    皇后一問,太子便是涕淚滂沱。道他於法事之中才知,太子妃原就是他前世一劍刺死的美人轉世,而他那未出世的孩兒,竟是被他戕殺的前朝皇帝投胎!此二人現身,那些冤魂怨鬼便是尋着了魁首,再也不肯蟄伏受壓。

    太子哭喊着原是他前世欠了他們,那得道的阿尚雖說於此有兩樣解法,然他不忍心讓前世所負之人再於今世受苦,於是便挑了出家一法,來化難渡劫。

    皇后一聽便是哭了,追着太子要回她那另一法又爲何法。而皇帝卻問他,你若出家,便是連江山都不要了麼?

    太子不回皇后的話,卻回皇帝道,既已冊立了皇太孫,那孩兒又是帝王轉世,只需自幼悉心教導,日後定是一代明君,江山便是無憂。故此他出家,也是不會於社稷一點妨礙。

    皇帝聽罷冷哼了一聲,道是太子累糊塗了,居然連一個不知出處的遊方和尚之話也能聽得。要知道朝堂、民間雖是重教尊佛,然於這等招搖撞騙、胡謅亂道的假阿尚卻是殺一個嫌少,殺一雙不夠。當下便要去把那阿尚拿下,治個妖言惑衆、禍亂超綱之罪。

    太子聽見皇帝要拿人,死死抵住門口,不讓他父皇傳人下令。道是此人並非什麼江湖遊方阿尙,而是東方家族的嫡傳弟子,一向避俗隱世。而日前星象有異,此人推算到世間有天罰將至,且涉及之人又原屬五行之外,不得不問,不得不管,這纔是出山一路尋了過來。要說不信他,已是大不敬,若再要拿他,只怕是上蒼也容不下!”

    見太子瘋癲至此,皇帝是氣得七竅生煙。道太子恐不僅是累得癡傻了,更是吃了不知什麼,才生出這些幻想來。皇后看着形容枯槁的太子,卻是側影心動,當下便勸開了父子倆。

    一邊勸着皇帝,太子這是長久不得好生安睡,累過了,纔是癡言妄語,且莫怪他;一邊暗中讓太醫熬了安神助眠的藥來,混在湯羹中哄他喝下,又安排着讓在宮裏歇下,只說待他歇好了再是好生商議此事。。。。。。。。

    這一夜,皇后全無半點睡意,整宿望着月牙出神,好不容易熬到佛曉,想趕在皇帝上朝之前再是議一議太子之事,卻是怎樣都喚不醒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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