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二百三十八、隔榮衰
    冬夜難改蕭索。縱然是無有寒風呼號肆虐,縱然是無有冰雨冷雪拍臉,縱然是月朗星稀蒼頂皓然。。。。。。。仍是擋不住呼吸間那欲要將人寸寸凍住的寒意分分沁入,像是瞬間就能脆斷了血脈,讓人再也呼不上下一口氣。

    寒天凍土之間,任是京城這般喧囂之地也只見燈火燦燦而鮮見行人織織:這樣的時節,任是哪個都是想早早地回了家----富的自有那火牆地朧扮一個溫暖如春,縱然是窮的、也能有那熱湯爐火驅一驅冷意。。。。。。若是情非得己,誰願意徘徊在外凍個鼻紅手木?

    然就是這樣寒凍的夜裏,“富可敵國”的盛家澄園裏,郎主攜着娘子“興致盎然”地正在府中後園東側一處空曠處燃香。

    一臂粗的香柱點燃,香菸嫋嫋而升,並不向四方飄散而飛,反像是有了實形似得正攀着梯子一步一步往上而去,偶爾閃爍其中的熒光絢爛,似極了銀漢中星籽灑落。

    郎主仰首目着送煙霧筆直升騰而飛,直待看不見了,回首替娘子攏了攏大氅:“採央,我們進去等罷!三弟若要來,自知去哪裏尋我們!”

    娘子挽緊了郎君,百花樣美豔的容顏之上悵悵然之色濃郁欲滴:“家訓出世之人,只要安好便是不與家中通音問訊。而今我是無事,三弟卻是尋上門來。若是尋常的事,他只需來尋了我們就好。然他居然去尋到了二郎、莫念頭上,且還將奭瓠交予他們,要我不做多想也是不易!”

    “莫不是家中出了大變故,他於我們有求但卻不能明言,這纔是藉着二郎、莫念先來探一探?”

    郎主攔緊了娘子:“若你家中真有變故,來尋我們的也當是你大哥、二哥,怎麼會是三弟?因此採央莫要過慮。依我看,乃是三弟玩性難改,見了二郎、莫念歡喜,逗上一逗而已!”

    兩人一路說着往東側一個跨院走去,然不管郎主怎樣安慰,娘子始終是惆悵難散,苦着一張臉愈發焦急。

    “他若是不來該當如何?不然我們回去一趟?不然怎樣安心?”

    “採央胡鬧!”郎主好氣又是好笑,“若要回去,半年之期都是未必足夠來回之程。一月之後爾永與馥兒大婚,即使之後我們即刻就走,可是趕得及在馥兒生產之前回來?”

    “縱是趕得及,你又要怎生跟他們說我們是要去往何地?爲何又需耗時半年之久?”

    “莫亂疑!三弟既然是招惹上了二郎、莫念,自是想來見我們!且耐心些等上一等!”

    郎主伸手推開了跨院花廳之門,忽然一陣暖意薰來,蒸騰着兩人身上的寒意,娘子竟然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暖花了。。。。。

    “大姐夫安好!大姐姐安好!”一聲清朗之聲頓起,一個披髮、青衫的人影正一揖到底,卻歪斜斜地讓人覺得他是十分不想“行此大禮”!

    “我竟不是眼花!”郎主娘子有些激奮,拉住了郎主衣襟連連搖晃,“你看你看,不就是那小子到了!”

    郎主莞爾:自己這娘子,在外是一貫的潑辣刁鑽,而在人後,卻永是初見時那個待年女郎。。。。。。

    只是郎主這廂尚在念舊,娘子那廂已揪住了那青色身影叱問連連。

    “你你你!你有事不曉得來尋我們!?倒去嚇唬小輩!這算得什麼?!你是哪裏有筋骨需得鬆動了不成?!”

    “大姐且放手!”那青衫之人一臉苦澀地看向郎主,“姐夫且幫貧道說和個一、二!這已是多少年未見,一見便要打人麼?這也是不妥!”

    郎主挑了挑眉、攤了攤手,一副愛莫能助之相,那人瞬間“生無可戀”,

    “怎地她嫁了這些年,母親都是做了這些年,還是這般的不講理?!怪不得生個女郎也是這般!可不都是隨了大姐!”

    “哼!鬼鬼祟祟!不兇你兇誰?家中可是出了變故?”郎主娘子終於是放了手,急迫着問出了這直糾纏在她心中、另她惶惶不安之疑。

    “家中又能有什麼變故?縱然是兩國屠盡焚完,也是礙不到家中半點毫分。大姐是入世久了,竟是變傻了!”

    “東方舉!”娘子一聲怒叱,“你聰明睿智!故此纔是無恥到去畫個一樣的胎記哄騙小輩?!真是長進地很!”

    東方捂緊了耳朵,分辨道,“大姐此言差矣。也不是全然哄騙,本來

    貧道那裏也是個塊胎記的,無非是加了幾筆而已,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哼!你又何時管不過雅不雅的?!今次居然還扮了個道士,還自稱貧道,當真是要笑死我去!”

    “採央!三弟畢竟是遠路而來,你扯也扯過了,罵也罵過了,且讓他坐下喝杯茶罷!”郎主見娘子的出得了八九分,便是“及時”迎上解救了三舅郎,“三弟且坐坐,我來烹茶!”

    “如此謝過姐夫了!”東方朝娘子擠了擠眼睛,“這些年了,還是夫君烹茶,娘子喝茶!大姐馭夫有方!”

    “這些年了!三弟還是一副小兒無賴之相,弟媳也是愛夫有嘉!”郎主烹着茶,笑意盈盈地反脣相譏,“雖是不常往來,然我也知曉三弟懼內之威名是響徹雲霄。你大姐若與三弟娘子相較,那便是雲泥之別!”

    東方露出一臉苦色:“雲泥之別確是實,我那鄉下粗俗娘子的樣貌於大姐,不正是雲泥之別?故此她都是羞於出世見人!咳!”

    “且罷了!”娘子橫了東方一眼,“當哪個看不見你家娘子的天姿國色?!偏生你慣要說得她粗俗難堪,好讓人見了訝異到死去!這點小心思,留着上別人那裏使去!”

    娘子終是笑了笑,雖是嗤笑,在東方眼裏也是好過了方纔凶神惡煞般的模樣,不料她一笑之後,頃刻又是翻臉到了那霹靂之態,

    “你此刻就說個清楚明白!究竟何事如此詭祕、要緊竟要勞你去恫嚇我孫兒?”

    “你休想糊弄了我去!”娘子又補上一句

    “我不曾想過要糊弄大姐!也是糊弄不過!於二郎他們,我只是遇上了覺得有趣,便想逗上一逗。試問那小兒郎這般世間無二之相,有哪個不想親近的?!還有二郎,倒是有幾分貧道之仙風道骨之相!甚好甚好!”

    “我既然要來叨擾姐夫、姐姐,既然是有緣先遇上了他們,那便借他們遞個信,免得嚇到了大姐,回頭發瘋打人,我也是害怕。。。。。。”

    “哼!還說不糊弄我!你連奭瓠都給了莫念!這可是着緊之極纔會做的!倒還累我們去院裏去焚起胥香。。。。。。究竟何事?快爽利了說來!”

    東方喝着郎主遞過的茶,難得有些躊躇,“我與姐夫、大姐也是十許年不見了。倒不是我不出世,而是礙於家訓,常常是路過、乃至遇上也不相認。但我始終也是知道大姐一家安樂和睦,倒也是值了不見!”

    “今日故意讓大姐焚起胥香召喚,於我,是難得的親切。。。。。。!”

    “家中都可好?”娘子終是柔聲問出一句,“我父親、母親,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你父親、母親,還有族中他人,都可是好?”

    “均好!大姐無需憂心!本都是出世之人,少了塵世煩擾,倒還真是無有何事可拿來作不好之用的!除了,除了我父親!”

    “四叔?”郎主驚訝,“四叔怎會不好?”

    娘子嘆了口氣,有些傷懷又像是早已料到般:“四叔向來是最愛管些塵世之事之人,又是一腔赤誠的。三弟,他可是管那些終是管出禍來了?”

    “我母親說,他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之時便已是舍了自己的道了。如今福禍於他也均是無礙,歸塵之人萬般皆空!”

    “這?!”娘子與郎主都是不曾想到,東方所述的“不好”竟是這般的“不好”----一別經年,竟已陰陽兩隔,娘子想起幼時四叔把自己抗在肩頭的情形、一時感觸,險些滴下淚來。

    “大姐當真是入世久了、沾了太多凡塵,竟是忘記了生死只是輪迴,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一風一雨乃至一呼一吸皆可爲續,並無有終始之點!”

    “三弟!”沉吟良久的郎主遲疑着,“四叔是否是爲了二十餘年前那事?纔是。。。。。。”

    “正是!”東方應得分外慎重,“而我今次來尋姐夫、姐姐,也正是因爲此事!”

    “四叔二十多年前那事,不是在北邊?應是與我們並無干係,爲何如今要來尋我們?”娘子心間突然濃濃的憂慮騰達,“你莫要告訴了我如今我家中哪個竟是牽扯上了那事?”

    “大姐!實不相瞞!確是牽扯上了。若論牽扯最深的,一個是我,另一個便是。。。。。。“。

    “盛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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