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二百三十、棄煙景
    東方定了定神,理了理思緒,盤桓着如何纔是扼要又是明白地將這些個盤繞不清的事端講得分明,既要把自己所求之事落了實,又不會讓姐夫這裏覺得擔得了太大的干係。

    “姐夫、姐姐應是知曉了宇文家的大女郎如今已是入寒朝後宮,稱爲餘昭儀!”

    “你不說我倒是還忘記了劉赫還有這事做得虧心!薄清冷性到了極致!”

    縱然宇文凌旋是與盛馥一齊大起來那幾個女郎中最不討喜的那個,娘子還是要唏噓她的遭遇,“怎麼?你難道要告訴了我劉赫要她自奔還覺羞辱不夠,還將她送進宮去給了自己的爹?”

    “劉赫苛待宇文是真,然於她進宮之事倒真是無涉!我此次來叨擾姐姐、姐夫,也正是爲了這意外之事!”

    東方這裏剛啓開了話頭,郎主卻是笑着遞了杯茶到他手中,

    “三弟方纔說受舊事牽扯之人有二,一爲三弟,二爲馥兒!馥兒之牽扯我倒是明白,然三弟之牽扯,倒是不能妄猜!而今三弟在論及宇文之前,是否先把自己這牽扯與你姐姐說個明白纔是合宜?”

    “呀!當真是我魯莽急躁,倒是忘記了還是未曾說清了自己之事!姐姐、姐夫休怪!”東方看似幡然醒悟,心中十足是叫苦不迭:雖早知道定是矇混不過的,但這早說當真不如晚說!但凡是大姐一人還好,奈何這姐夫當真是人中精怪!一點都是差池不得!罷了罷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既然是有求於人,今日再是怎樣,也都是認了!

    “我這牽扯麼,也不真是我之牽扯。而是父債子償,要替老子收拾了爛攤子而已!”

    “因此當年所說的並無殘局,乃是幌子?”

    “是!當年我老子一意孤行,行的並非是族中當行之事。彼時他憂心自己折損了道行又是虧損了陽壽都是不能終局之事被族人拿來當作藉口正好行了另一派的“天道”,他便是要前功盡棄。因此只說料理得乾淨利落,並無殘局要斂!”

    “若容我一猜的話,這殘局是否要爲羽王正名正身?”郎主說着又是倒了一杯茶給娘子,示意她稍安勿躁,“若是我所料不差,此事雖比不得改朝換代,然也是如同涅槃一般,實非易事!”

    “是!姐夫所料分毫不差!”東方吸足了一口氣,“而我之牽扯,便是要助他涅槃!”

    “你說的什麼?”娘子終是明白了郎主這稍安勿躁示意是爲何來,“千百樣都先放下,就品性言,莫道無暇,於劉赫,有瑕都是過譽之詞,這樣的人,你只是爲了你老子的夙願便要去傾覆了寒朝安寧?當年四叔魔障已是累了自己,你如今也是魔障了不成?”

    東方與劉赫相處數月,平日雖也是微詞不斷,而今聽見大姐如此輕看甚至嫌惡於他,免不得生出了辯駁之心:“大姐當信我不是戇直、愚孝之人!因此我去到耀王府之前便是想好,若是劉赫人品心腸均是下乘,縱然我老子要含怨九泉,我也是會一走了之!”

    “既然我不曾一走了之,那他便斷是無有那般不堪!至於苛待宇文,那因緣一在馥兒,二是他於那拓文帝已是恨之入骨,凡是他指使之事都是要死命博個不尊。。。。。。”

    “因此三弟是去挑唆劉赫造反的?”郎主笑道,“他若是剛正之人,一旦聽得三弟這樣的大逆不道之言,應是立即捆了你起來。怎的你們能一拍即合,休於我說他乃是癡迷於馥兒纔是聽從了的諂媚之言,要做那大不違之事!”

    東方很是苦惱!想自己平日一貫是死死地拿捏着別人的心思、讓人由驚到怕喘息不得。而今到了盛府、見着了這個看似儒雅風流、丰神俊朗的姐夫、自己卻是如同阿衛般,事事件件樣樣樁樁都要挑揀着想好了再說了。。。。。。

    “此事本也是天道使然!在貧道去到耀王府之前。晟王妃已是先於我將當年之事和盤托出予他。因此我去時,他本已有了心思。再者他畢竟是有寒朝先皇封詔、玉圭在手,也可稱得是名正言順,並不當真同於謀反篡位!”

    “至於他於馥兒倒確可用魔障二字!貧道爲絕他此想,都是編出了宇文乃她前世髮妻之說,奈何無用!竟是一點無用!”

    “哼!你既然連篡位都是幫了他了,於馥兒之事倒是爲何竭力阻撓?三弟常年避世,馥兒是嫁得齊恪也好,是嫁得劉赫也罷,於三弟應是一樣的罷!且既然劉赫是要做那萬乘至尊的,馥兒嫁他也是不虧!因此,究竟爲何三弟亦要力阻?”

    郎主夫婦倆,一急一緩、一張一弛、一溫一火,要麼不

    問、要麼不說,一旦問了、說了,句句要緊,字字尋根。然於盛馥究竟爲何萬不能嫁予劉赫之事。。。。。。東方又怎能全然如實相告?!抵多也是挑挑揀揀說些大局罷了!

    “敢問姐夫,若是馥兒要隨劉赫而去的,姐夫又是爲何會想留了劉赫的命在這裏?”

    “齊、盛自百年前就爲一體,一榮俱榮、一衰俱衰,如此之下或者不該再把馥兒許配給齊家做些錦上添花之事。然當初既是遂了他們心意才定的親事,那便也算得是天命姻緣!既然是天定姻緣,又怎能容得一個伺機之人覬覦?此乃一!”

    “如今南北各自爲政,各自安寧,也是因爲時局暫穩,哪怕是好事之徒也是輕易尋不到挑釁之機。但若是盛家女郎去嫁了個北朝王爺,縱使我學得了宇文雍那般剔了馥兒出族,也是抵不住天底下蠢蠢欲動的貪妄之心。”

    “貪妄之人只愛做害人利己之事!貪妄之人又愛挑燈撥火造些亂世來圖一己之益。馥兒再是聰慧機敏也只是自幼養在金山銀河中的嬌弱女郎,這般稚嫩的神思又怎堪那些貪妄之人一斗?”

    “如此牽一髮而動全身之事端只會愈發多、愈發亂,縱使先不計齊家兄弟爲雪恥而開伐北地,只因別事再起戰禍也是分毫可達。屆時,難道我只爲了要成全自家女郎之任性,便要容得天下格局大變麼?顯然不能!既如此,那便只能是請耀王把命留在南地,以全天下太平之大義!”

    郎主仍是滿臉溫暖笑意,似這“留了誰的性命”只是一件尋常到猶如喝茶、喫飯一般之事,然眼中偶爾如星隕般的光芒劃過,耀起寒光如刃!

    “三弟!不知我可是說得明白了?”

    東方一揖,“姐夫說的自是再清楚明白不過!且姐夫所說所想與我所求原就是一樣!”

    “姐夫也知我們有族規當前,不看族人之運,不測族人之命!於族人不可施法、不可用藥。。。。。。。”

    “於是我只能在劉赫這裏使力。又是哄他與馥兒天定無緣,又是騙他宇文才是他天定的三世之配!奈何他就是軟硬不喫!當真是另我苦惱不堪!”

    “因此你想的真就是同你姐夫一樣?”雖是看似合情入情,但依照娘子自幼對這三弟所知,總是隱約覺得他那緣由要比郎主說的更多、更深,“你不能算了馥兒,總能算了劉赫的罷!那麼如今呢?如今若他不甘心只想奪位之後便來伐南搶了馥兒去呢?你倒怎麼收場?”

    娘子想起適才朧煙告訴了的:今日女郎與一自稱東方姓氏、看似北地之人的陌生郎君在爾香堂相擁半日便是頭痛欲裂。。。。。。

    “因此夫君所說極是!還是留下劉赫性命最爲妥當!三弟你也不必去再助他做些什麼涅槃之事,四叔有知定是不會怪你!”

    “大姐此言不妥!極爲不妥!”東方急跳而起,“一來誅殺羽王轉世怎樣都是折福之事,姐夫切不能沾染,二來寒朝如今亂象叢生,他之涅槃尚能算是名正言順,登位之後也能使得江山安寧,但若是別個亂世流鶯奪位而上,今日來擾南地邊境,明日去搶了通商之人,後日再是重啓奪位之爭,豈不是就等同是成就了亂世?”

    “不能亂啊!切不能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亂若起,盛家都是難以獨善其身!因此殺劉赫是萬萬使不得!”

    東方此刻猶如黃連入口,苦不堪言:姐姐,有些事我當真是不能與你道!而你當真是入世太久,便無有了族人靈性麼?

    “他若不來,自是無事!就怕他不請自來生了許多是非出來,不想留他都是不成!”

    娘子嘟囔的一句,卻聽得郎主一凜,“採央?!方纔你說的是什麼?”

    “我說的是那劉赫萬不要不請自來,若生了是非、當真惹了亂世出來,那他真是要萬死莫辭了!”娘子不慌不忙地扯着謊,並看不出她完全就是口是心非:這等事情怎可讓夫君知曉?且不說別個,就憑一個莫名之人來家裏摟着自家女郎不放,這當父親的便是要去活劈了他的罷!?既然三弟說的有理,夫君亦道是時局安寧爲先,這樣的荒唐事,且留後只跟盛馥算罷!

    一時寂靜,三人各揣各自心思,各想各自神思。幾番”交鋒“之下,東方有些疲累也頗感挫敗:本知此事不易!卻不知而今行事之不易比之那想之不易更是不易了許多!然落子無悔!我該當盡力一爭!!

    “當下有一事一機,即可絕了劉赫肖想馥兒之心,又可保得南北經年安寧,還可壯一壯齊允之至尊之威。姐夫、姐姐可要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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