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二百三十一、障天潯
    於外人來看,盛家郎主也是個“懼內”之人:無論人前人後,都是一貫的寵着、護着、讓着自己娘子,有不知情的,甚至會以爲了娘子纔是盛家的當家人。然這夫妻倆的默契又豈是外人能識得破的?!因此縱然東方是郎主妻弟、縱是娘子如今是很想聽一聽這一石三鳥之計究竟爲何,但凡郎主不允不動,她便也是屏息凝神地默然不語:此等涉及朝綱、江山之事,且不能因爲他是三弟,便可隨意聽了再是隨意判了。郎主定當是要計較得深些的!

    果然,在東方已是轉了空茶盞一百多次之後,郎主纔是悠悠然地開了口。

    “想三弟既是在寒朝籌助劉赫奪位,若無要是事定然不會擅離。三弟方來時,曾提及宇文家那逐出門的大女郎,也就是如今的寒朝餘昭儀。。。。。。想來三弟此行以及那一石三鳥之計,都是與之脫不開干係。”

    “三弟既然花了潑天之力要我們聽一聽此計,我亦無有相拒之理!只是三弟!”郎主說着又往東方的空茶盞裏續滿了茶。“茶水空盞了可續可添,但若這茶葉被泡淡了,任之前是再好的也是成了枯葉,再做不了香茗之材了!”

    東方對郎主道了聲謝,自己澀笑了一回:“我一不會學我老子那般莫名愚忠。二不會將這巧詐算用在自家人中。我只想完滿地終了局,既圓了老子夙願,又是成就了一番自己謀大事的志想!姐夫切莫取笑我這償志之心吶!”

    娘子心中不免嗟嘆:都道跳出三界的世外之人便跟神仙似地再無憂慮煩擾,然這“悠閒”中的不得志,又是幾個“凡人”能懂?想東方家的兒郎自幼皆是焚膏繼晷,哪個不是比俗世間的兒郎多了上百倍的艱辛去?!然一旦是滿腹經綸雜學奇術得長成了,卻只能做些耕樵之事,竟是跟目不識丁之人無差!

    往往天賦尋常之人或還能靜心平氣,隨了祖訓並無二想,而那些個天賦異稟的,比如三弟,生出些抱負之心也是太過尋常。自己既能出世嫁得世間“第一”俗人,那三弟要藉機一展抱負,應也是無可厚非。。。。。。

    “三弟,畢竟是亂世才需東方示欲曉,而今雖非盛世也是太平,你這般入世可是有悖天道?”

    既是暗中有了“惺惺相惜”之心,娘子便是問出了自己心中最是憂心要緊之事,“大伯、二伯並那些族老可是知你此行爲何?”

    東方“豪情萬丈”地一口飲盡了盞中香茶,置下了杯盞又向着郎主夫婦倆一揖:“我知姐姐疑慮、姐夫憂心!然此刻起,請姐姐、姐夫少安毋躁,且聽我把原委一一道明!”

    “好!三弟既是成竹在胸,我與娘子傾耳細聽便是!”

    郎主和顏悅色之下的溫言細語,而今在東方聽來卻是頗有些譏諷之意:只怕這胸有成竹之人,不是自己而是姐夫罷了!

    “言歸正傳!未免姐姐憂心,我第一件要說的,便是此番出世之事!”

    “姐姐、姐夫應是略知,對於二十餘年前的“羽王”之爭,彼時天道撲簌迷離,族中諸人竟是齊齊鮮有地參詳不透。如此混沌之下,便有了相較不下的兩論之爭。一論是爲羽王此生只爲償債而來,因此順應天道之舉當是無爲。若按此道,羽王此生當是夭折在總角之年。”

    “這二論,便是我老子極力推崇的----“既有東方,便可變天”之說。道是羽王下屆既爲歷劫,東方家應是助他渡劫。讓他既能償了宿債又能得今世之果!”

    “良久相持不下,我老子便是耐不住急迫,私自下山直奔大寒朝而去。之後種種,姐姐、姐夫也是知曉。我便不再贅述!”

    “只是吶,我老子不曾料到,那番的參不透當真就是參不透!縱然他舍了自己一生修爲自以爲改成了羽王命運,卻仍不能在彼時替他正了萬乘之身,甚至都是無有

    十足把握能保得他長大成人!如此萬般無奈之下他又是行了易母、賤養之道,萬事只求羽王性命無恙爲先!然彼時我老子唯一從天道清晰得示的,便是要待等羽王二十有七之時方可起事正身,”

    “待等此事交到我手中,族中與我老子一論之人自是贊成我當去做完老子不曾圓滿之事,然另一論者,則道是羽王如今偷生已違天道,若再要位登萬乘,那便腥風血雨又起,亂世必然再現!”

    “然只要戰亂再起引動世間格局大變,東方一族定是難辭其咎!從而引動天罰,便是會有滅族之憂!”

    “又是兩論相持不下之時,我便道願以一己之力出世而去,不勞族中只人寸金!並立誓以不起南北之爭,不變天下格局爲首,若是有違,便自罰出族且以一力承擔天罰!”

    “因此上,成!我便還是東方族人;敗!我便是要化泥作土,東方族譜上也再不會尋得到我半分痕跡!”

    “三弟!”郎主娘子不免震悚,“一己之力?一力承擔?你當真是好大的銳意!”

    “縱然劉赫卻是羽王轉世,他此世卻只是劉赫,再做不成烏江畔那位梟雄!你這般舍家拋業般的恆心,究竟是值當否?”

    東方挑了挑眉,做出了一副無奈又是無謂之態,“大姐!事已至此,如今再說值不值當都是晚矣!了不得我屆時到你園子裏化泥,你再栽些花草上去,定是尤其開得好看!”

    “呸呸呸!”娘子連連擺手,“少說些晦氣話!只是你也別想着說自己罰了咒、賭了誓,你姐夫便一定會肯了你那計謀!且挑要緊的接着說罷!有理纔是有用!”

    郎主聞言看向娘子,眼中的笑意分明說着:你畢竟還是心疼你家三弟。。。。。。

    東方聞言看向娘子,眼中的感激之意溢於言表。。。。。。

    “那我便接着聒噪!”有了娘子“撐腰”,東方心間始終稍覺了些輕快,

    “終是要說到宇文之事了!按我想來,齊允如今當是在備戰!而這戰由,便是那拓文帝立了宇文家棄女爲昭儀!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此等挑釁國威之舉,齊允縱是再不想打仗,也是斷不能容的!”

    東方說罷特意看向郎主----果不其然,郎主微微點了點下頦,示意東方所料不差。

    “可他應是不曾想好要這仗要打多大又是由誰去打!”

    “若只論出征,最爲恰當的應是宇文出伐,而齊允定是會怕他一去不返,自此名正言順地當了拓文帝的老丈人!宇文家叛走雖是不損國力,但這良朝國威便真是要掃地了!若是齊允本只想小打小擾的,此般之下也定是要全線討伐,那便是事大了!故此他定是不肯冒此風險!”

    “剩下貼心可用的,便就是謝、李兩家!而李家女郎就要入宮,本就已是多得了些聲勢,若再出伐打了勝仗,那李家就有反超謝家之嫌,由此兩家起了齟齬,遇事便要互相推諉,定是不爲齊允所喜!”

    “但若謝家去打,戰中折損的又均是謝家子弟、兵將。如此一來,謝家又會有遜於李家之嫌。。。。。。終其然,這兩家任是誰家出兵,都是一般一樣,都不討喜!”

    “其實我猜齊允並不想戰!然不戰,朝堂上那腐朽夫子並那些好戰之人又是放不過他,然若要打,他又是無人無兵可派!因此齊允如今該是有騎虎難下、進退維谷之難!”

    “然三弟有解?”郎主饒有興致地問道。

    “必是有解。此解便是那一石三鳥之計”。

    “願聞其詳!不過!我若也不料錯,這投石之人定不是齊允,而是劉赫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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