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二百七十、無窮極
    隨着一曲洞簫悠揚而落,盛府那兩扇厚重的大門終於轟然全開。

    “殿下迎親!”儀官一聲高呼、門外鼓樂聲及時復起。陣陣喜慶之樂與門內傳出的歡顏笑語相互呼應着、霎時就融開了適才“喊門”時裏外那一堵厚牆、一塊嚴冰。。。。。。

    “拜見殿下!”又是榮嫣領着頭、帶着一衆女郎侯在門旁給齊恪行禮!

    齊恪搖頭:何必假惺惺地作這恭敬之態?若真是眼中有孤、方纔就會早些罷休、早些開門!

    “免禮!”齊恪虛空一扶,果然看見擡頭的榮嫣與謝酈心一臉得意之色!

    “熱鬧熱鬧,不鬧哪裏來熱、不熱哪裏來的喜慶之感?今日殿下與王妃完婚,所以必當是要鬧的!”榮嫣笑道,“殿下了莫要小氣只當是我們故意拖延!”

    “確是鬧出了許多喜慶之感!孤替梅素多些諸位!”齊恪星眸從榮嫣掃視至謝酈心再至一衆女郎,忽而又轉回了謝酈心這裏。

    只一眼,齊恪便覺心間一直懸着的某處遽然就要落實,整個人愈發輕盈暢快起來!

    “請殿下移步採清堂!”盛府儀官躬身相請,再是討好地加了一句,“郎主並娘子已是侯了殿下良久了!”

    “多謝儀官!”謝三郎照規替齊恪應了聲,邁開大步就追上了那疾步欲飛之人!

    “殿下無庸急迫、時辰尚早!”謝三郎喜滋滋地跟緊了齊恪,挺着身板昂着頭、想把神氣盡顯!

    當然是要神氣!素日裏論何事都要以長幼序、故此從來就只有跟着兄長爲輔之資!可今日!恪王殿下大婚!確是輪不着衆家大郎前來做那“衝鋒陷陣”之功。爲何?!因是他們均已成親吶!故此這些個原與恪王年近歲同之人便只得一個個罷休了念頭,獨留了這人生只得一回之機給了各家中不曾娶妻之人!

    恪王也是挑剔!要相貌好的、要有才學的、要聲氣悅耳的、要身量都是差不多的,這般挑挑揀揀之就只剩了十二人“堪爲御者”。而縱觀這十二御者之後。也只得慣來巧舌如簧的謝三郎合適爲首。如此這般,年方十六的謝家三郎便是意氣風發地做上了“御者之首”、“鞍前馬後”地只爲殿下圓滿、順遂地接了王妃過門!

    “三郎!酈心今日所戴那對華勝頗是別緻,你可知她是從何處尋來的?”忽然齊恪向是不經意地問!

    “啊?”謝三郎有些懵懂!今日大姐姐戴的什麼華勝自己可是不曾看得分明,然殿下既問了,定是奪眼之物,而這奪眼之物戴在大姐姐髮髻上,也是平常之事啊!

    “人人皆知王妃慣來只戴獨一件之物、想是不會對我大姐姐那些俗物上眼!。。。。。至於我大姐姐是從何處得來的,那也是不可知!”

    “近一年來她總也是稀奇古怪地多了首飾出來、或是東珠簪子、或是絞絲並掐絲點翠鐲子、又或是什麼琉璃玉佩,件件都是稀奇之物、尋常可不能輕易得見,故此在家裏都是扎眼非常!”

    “家裏姐姐妹妹們、有時出門想借她的首飾來戴,她別的都可隨意供人挑揀、唯獨這些奇怪來路的不行!因此母親都是就這些問過她、只奈何她就是不說!”

    “故此家中都猜她定是與哪位公子正相好、那些都是人家挖空心思尋來取悅於她的。那人既能供得起這些奇珍、眼光又是如此獨到、必然不差!故以母親也不追問、拆穿、且由着她。待哪日人家上門提親了,也便揭曉了!”

    三郎說着還回頭往那些公子堆裏“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引得齊恪朗聲大笑!

    東珠簪子、絞絲鐲子。。。。。。哪一件不是盛家二郎尋來贈予謝酈心的?!今日那對“傲霜”既然簪在了謝酈心的髮髻之上、那果然就是與東珠簪子等如出一轍之物!

    齊恪心中再無懸蕩之事,豈不暢快非常?!暢快非常之時,便是要“口不擇言”!

    “今日御者中並無“罪魁!”

    謝三郎驀地啞然!殿下這已不是旁敲側擊之示,而是擺明了他知情!既然知情,那定是要挑個時日好生“請教”了殿下,左可討好母親,右可“要挾”大姐姐,豈不美哉!

    “殿下迎親!”採清堂前候着的另一儀官高聲而喝!原來今日真是走得太疾、數言之耗便已到了盛家正堂!

    “梅素!”齊恪帶着百分、千分、萬分的歡喜,低喚一聲,幾乎是疾奔進了採清堂!

    旁人泛泛皆不能見,唯獨那個身着揄翟、髻簪九枝、手持一朵玉作蟠龍、金線絡紋的“雲朵”半遮面之人,滿滿當當地霸佔了齊恪滿眼、滿心、滿身。

    一如不見如隔三秋,自即日起便是三秋不再!自此,便是永世不分離了!

    齊恪看着盛馥笑地燦若豔陽,而盛家女郎此刻雖是“容藏雲深處”,眸中的喜色亦是絢如霞霓。兩兩相看、雙雙互望,濃情來回徜徉之間,渾然無知、不覺採清堂其餘“閒雜人等”已是紛紛偷笑不已。。。。。。

    驀地一個身影躥出,一下撲入了齊恪懷中!“殿下姑父,一會兒可能帶了莫念同去?”

    “父親既不在,莫念便是替了他送嬢嬢出嫁罷!”

    “好!同去!”齊恪喜極忘形、纔不去管這“外甥送嫁”是不是合了規儀。

    莫念心願得償,興奮地滿面發光!蹦跳着跑到吳想一起,兩個小兒郎“哧哧”而笑,喜不自勝!

    “殿下、王妃奉茶!”儀官像是踩主了點兒樣,這才大聲唱道。

    青色錦繡翩翩而動、白色華服款款而行,兩人行至郎主及娘子座前站定,盛馥擱下了“雲朵”、一個雙膝、齊恪單膝,雙雙而跪!

    “父親、母親!”齊恪、盛馥接過茶盞、倆倆雙手奉上。

    郎主接了茶、飲了一口、先與盛馥說道,“之子于歸,宜其室家!爲父望你日後與爾永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爾永,自此馥兒是你齊家人、冠你齊家姓,爲父願你們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盛家郎主說完便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娘子:該是娘子說了!

    娘子接了茶盞、輕啜了一口,笑意酣暢:“這斯文的你們父親都是說了!我也就不作文章了!”

    “我只有一句:你們自此便是有兩處可爲家,一是你們王府,二就是這裏--盛府!”

    娘子說罷眼中忽然有晶瑩閃動、郎主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幾日之後、娘子便是會大呼小叫地煩這兩人怎生都是趕不走!因此此刻爲女兒出閣落淚也是無謂!”

    娘子聽了忍俊不住、噙着淚就噗嗤而笑,“罷了,本就不是遠嫁。”

    郎主、娘子放下茶盞,儀官又是及時而唱:“殿下迎親!”

    “謝父親、母親!”齊恪攜着盛馥行禮而起。齊恪一伸手便握住了盛馥一手。“孤要與王妃攜手而行!”

    本就不愛“守規”的盛馥朝着自己的郎君會心一笑,一手仍是執“雲”遮面、一手卻也牢牢地握住了齊恪之手。

    “梅素可是滿意孤之催妝詩!?”

    “至多也就是催妝畫罷了,殿下還稱得是詩?”

    “那兩顆心乃爲孤之心頭血所繪、因此意傳神附,要多少詩都是有!怎不是催妝詩?”

    “你?!”盛馥驚怒,“你是個癡傻的麼?心頭血?”

    “十指連心,因此指尖血亦是心頭血!”

    盛馥還是佯怒之態,“殿下偷奸耍滑之計倒是使得愈發順暢起來!”

    “孤並不會對王妃偷奸耍滑!一毫都是不會!”齊恪鄭重而道,“因此這詩,一會兒梅素便能看見!”

    。。。。。。

    盛府明堂、鼓樂聲中、恪王妃照例地“不按制”--並沒有乘坐了自家備下的華裧墨車!而是與恪王雙雙一齊登上了適才來時用錦緞罩密的八駕車輦。

    恪王娶妻--珠翠圍繞、錦團花簇;盛府嫁女--十里紅妝、雲蒸霞蔚。

    當八匹以彩寶爲飾的駿馬拉着那架金碧輝煌的車輦踏入人頭攢動的京城街道時,齊恪撩起來車簾,用一個最溫情的眼神,示意盛馥往外去看。

    街道兩旁,護衛司衆侍衛五尺一隔、挺拔而立,個個高舉雙手,人人正捧着一方匾。

    “梅素!當年孤當是寫完了、然而今來看卻是隻作了上闋。因此今時孤作了下闋,如此才得圓滿!”

    “梅素讀讀看,可是滿意孤這催妝詩?”

    盛馥心中有感動澎湃、眼中有星芒跳躍。絳脣一啓、逐字念來:

    月影爲墨風畫扇,任卿旭光流霞。。

    蒼霾墨影寒潭清,許你一世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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