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六十五、難飲澗
    兄弟倆終於在劉赫的“院內”坐定。這院是石院,雖並無有什麼綠意生機,卻有奇石嶙峋疊嶂而布,更有高低錯落、流淌不歇的山泉環繞,生生就造出了個“水石清華”之象。至於那房舍竟是如同外間一般由木瓦所建,飛檐迴廊一樣無差.....當真是搜神奪巧、似極了沈約所描的“洞府”之類。

    劉曄此刻於這奇景卻再無有過多的訝異讚歎,他只一意看着懸在那正堂門口、上書“馥姝”二字的匾額,免不得又要心生喟嘆!

    他知道南地盛家女郎原就是單名一個馥字,而今雖不知這姝字的出處,但免不得此字也定是與盛馥有着莫大的淵源。劉曄在想這盛家女郎終歸是要何等樣的出色、不同,才能一揮而就地撣去了鄭凌瑤這天下第一絕色,就此牢牢地霸住了劉赫的心。不!亦或者說霸住都是不足以描,因是劉赫爲她巳然心神懼惑、不能自拔!

    “王兄此刻喜茶還是喜酒?”劉赫這問打斷了劉曄之思,“是想用些尋常的墊飢還是想嘗試些不同?”

    “方纔茶巳喝得太多,此刻便是茶不如酒好!”劉曄聽見有酒自然是歡喜、聽見有喫方覺自己早巳飢腸轆轆,“至於這喫食,爲兄倒也想嘗些不同之物,就怕是要久待,不如哪樣快些就喫哪樣罷!”

    “皆不會慢!”劉赫終於展露了一個真心歡喜之笑,讓劉曄一個恍惚、險些就要脫口而出,“有這般笑顏之人才爲劉赫!”

    “還不得說、且說不得!”劉曄暗自悵然着,“不知耀焱可曾於孤方寸之言會意一、二。劉赫若不是劉赫,倒讓追隨劉赫而來之人如何再續那忠心,那些爲賞識往日之劉赫而挺身相助之人,如何再有心助?”

    劉赫不識劉曄心事,他聽得王兄要酒,待吩咐了侯在一旁的阿衛、阿壯去備些點心、菜餚之後,便起身去到堂內,說要“請王兄喝些與尋常不同之酒。”

    正堂門乍開,一股濃烈的香氣就直襲劉曄而來,濃得他幾乎就要辨不出此味當屬哪株香祖.......待劉赫捧出一罈酒並一個匣子出來,說道:此酒本乃春醪,孤又復加了木樨花......”他纔是恍然大悟:原來竟是桂花香!

    “南地之人與我等不同,常以花卉、鮮果釀酒。孤獨鍾桂花卻又嫌南地之酒寡淡無勁,這纔是想出了用春醪來配。如此剛猛和柔具備、綿長瞬發合璧,纔可稱是好酒!”

    劉赫興緩筌漓地給劉曄倒着酒,如數家珍般的細說着這酒的來歷,“王兄請飲一杯,且看孤是否有誇大其詞!”

    “好!孤且一嘗!”劉曄聽劉赫說得動人,又聞見春醪那撲鼻的甘烈之氣,哪裏還管這桂花是否多餘,撈起酒杯就要送至嘴邊.......

    “這?!”劉曄看着手中之杯瞠目結舌!何故今日所見皆是尋常不能想及的新奇、奢靡之物麼?先是洞府、再是這杯,皆是讓人猝然間無所適從!

    但這洞府是爲常人不可企及的恢弘而奢靡,是爲雄偉、是爲汜博的近乎神蹟之作,讓人不由得就要心生敬畏。可而今手中這金絲梅花縹青杯則是集盡了人間的銅臭之氣,華麗糜費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耀焱一向不喜浪擲,何故會置辦如此、如此之物?”劉曄巳然尋不出言語來描述這華貴到窮兇極惡的杯盞,憋想了半晌還是詞窮!

    “王兄知孤一向清貧,之前府中收益幾乎悉數用在了一衆門客及朝堂諸位大人、將軍門上。這般情形縱然是佔了這託林山後也是並無更改,孤哪裏能得有閒錢去置這辦天下罕見之物?”

    劉赫苦笑道,“此乃南朝恪王彼時送來與孤的!爲的是賀孤與宇文氏大婚之喜!”

    “良朝恪王?”劉曄擡頭看了看那匾額、不免忐忑迭起,“人稱南文首的恪王、齊恪?”

    “正是齊恪!然孤知曉,以此杯相贈並非是他的本意,他或是不得巳或是不想示弱才讓此物到了孤的手中......”劉赫癡癡地看着手中之物,眼中有星芒閃動,“然孤與此物的淵源,只有孤與此杯的舊主才能心領神會,齊恪是斷不會解!”

    聽言會意,到這刻劉曄還有什麼可不明白的?原來此物的舊主是南地的盛家女郎,卻被她的夫君當作了賀禮送來給了劉赫。那舊主是否借物傳情尚不可知,然劉赫而今卻是定然這般以爲........

    “若是盛家女郎果然是有意藉此傳信,那她定就是個渾噩的糊塗之人!她可知這等百無一堪之舉是會害死了耀焱?”

    “原來如此!論說起天下之財,齊、盛兩家佔據十之八九或都不止,和我大寒朝一朝之財力或都比不起這二者其一........此物若從恪王夫婦手中而出,倒當真並不稀奇!”劉曄當機立斷,不願劉赫再多去想那“舊主”,因此特意嚼着“恪王夫婦”四字而出,他要提點了劉赫:爾之心愛巳作他人之婦,且爾無力比擬!早日抽身才爲上策!“

    “來來來!孤來一嘗這桂花春醪!”劉曄但見劉赫臉上顏色不好,即刻就止了那話,捧起酒杯虛敬了敬就一飲而盡。

    “當真好酒!另人大生歡喜!”劉曄的由衷而贊換得了劉赫的一絲笑意。但劉赫不知劉曄讚的只是春醪之美,他於那桂花之氣是否香濃根本無心去會意!

    “彼時我等兄弟也倒不如而今親近。在孤所憶,像這等兩兩把盞長談之事,自幼至今倒像是從未有過!”劉赫說罷也飲盡了杯中之酒,轉手又給兩人續了滿杯。

    “孤自幼受己心念所縛,輕易不肯相付真心!若是旁人都則罷了,然於父王母妃、王兄及各位舅父,耀焱汗羞之極!”

    “試問何人又無有利己之心念?何況是少年之事,不足爲道!耀焱無需掛懷!”

    劉曄轉瞬又飲盡了一杯,像是等不及劉赫來添,自己就倒了個滿溢,旋即好笑道,“像孤這等豪飲之法倒是有辜負了此杯罕有精貴之意,然耀焱可會做此想?”

    “斷無此想!”劉赫不假思索,“王兄與孤皆愛豪飲。若孤有此想便不會取出這於有之孤非凡意義之物......”

    “耀焱謝王兄開導!”劉赫舉杯敬了敬劉曄,繼而玩笑道“常聽聞有人道王兄不善言辭,日後若再聽得,孤定要與他們說,王兄這等並不是不善,而是不屑!”

    “有理有理!正是不屑!”

    劉曄撫掌大笑間,阿衛阿壯提了三個食匣走過來就擺。阿衛更是端出一盤就唱一遍名兒,活脫脫就是一個食肆小二!

    “阿衛,是不是憂着日後要去了長侍,因此學了些小二的能耐免得餓死了自己?”劉曄邊盯着滿桌新鮮邊打趣着阿衛,“然小二不好!僅會些耍嘴之事,不如廚子尚有一技傍身的好!”

    “回殿下,奴才主子若要奴才做長侍的,做也就做了,奴才本就是獨個之人,因此無謂!”阿衛笑嘻嘻地回着劉曄,“殿下嚐嚐,這桌上的一半兒倒是奴才做的,剩餘的則是映蓮姐姐做的!”

    “好個奴才,見主子在這兒便連長侍都肯做?!”劉曄假意踹了阿衛一腳,又笑道,“孤說廚子你便要謊稱自己便是?孤若說裁縫,你可要裁衣給孤看?”

    “裁縫之事阿衛不會!然映蓮姐姐也會!”一旁的阿壯忙着給劉曄布了幾樣點心,“殿下嚐嚐,當真是阿衛做的!他不曾渾說!”

    劉曄滿腹滿眼狐疑地夾起一塊“可憐兮兮”大小的紅白相間米糕,看了看默笑不語的劉赫,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眼一閉、心一橫就將那米糕送入了口中......

    “太是甜膩!”劉曄雖是這般埋怨,卻又在睜眼的瞬間想去尋那第二塊,“且是太小,孤再尋塊來嘗......”

    “殿下既嫌甜膩就試試這個!”阿壯捧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鮮香之物,“雲城那邊的兒人管這個喊做餛飩!跟我們常喫的嬌耳像卻又不是,這皮更薄些、餡兒也與我們的不同,可惜這裏並無有鮮蝦之類的可用,映蓮姐姐爲此還嘮叨了許久......”

    “殿下再嘗這個炸酥,還有那個看似餑餑的,但那可不是餑餑.......”。

    “殿下試這羹湯,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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