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霞公主發出一聲悲鳴,用手背堵住即將衝出口的一聲嗚咽,掉頭就往門外衝去。

    這次,沒有人阻攔她,更沒有人挽留她。

    甚至也沒有人願意多看她一眼。

    屋子裏的每個人都知道,若水之所以中毒,都是她的母后下的毒手。

    青影死死地拉住了小桃,才阻住了這個一根筋的丫頭衝出去找妙霞拼命。

    妙霞剛剛奔門房門口,再次猛然站住了腳步。

    她睜大眼,看着迎面走過來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喃喃地叫道:“父皇”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聖德帝后面的那人,又低低叫了聲:“母后。”

    房間裏的人都聽到了妙霞公主的那兩聲稱呼。

    小七恍如不聞,站在原地凝望着若水,腳下像生了根一樣,動都不動。

    墨白的目光閃了閃,悄無聲息地退後幾步,不引人注意地站在角落。

    青影剛拉着小桃閃進了帷幕之後。

    聖德帝和姚皇后顯然都是剛剛接到消息,兩人神色匆匆,聖德帝只穿了一襲常服,而姚皇后的打扮卻莊重得多,處處顯示出皇后的風儀。

    “小九兒,你怎麼了眼睛紅紅的,你哭過了告訴母后,是誰欺負你了究竟哪個大膽的奴才,敢得罪我的小九,母后替你出氣”

    姚皇后一把拉住匆匆欲走的妙霞公主,看着她紅腫的眼睛,心疼地撫了撫她的臉。

    妙霞公主擡起一雙淚眼,瞪向姚皇后,突然伸手將她用力一推,叫道:“母后,我恨你,我恨你”

    說完,她頭也不回跑了出去。

    姚皇后連退了好幾步,被玲瓏一扶,才站住了腳後,一臉愕然中夾着幾分傷心。

    “陛下,小九兒這是怎麼了難道太子妃得了重病,小九兒傷心過度了嗎她竟開始胡言亂語了,她竟然說她恨我,恨我這個當孃的。”

    她眼中也開始泫然欲泣。

    聖德帝卻不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邁步進了房間。

    姚皇后咬了咬嘴脣,對着妙霞跑走的方向看了看,見妙霞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她猶豫了一下,扶着玲瓏的手,也跟在聖德帝身後,踏入房中。

    小七明明聽到二人進房,卻依然不動。

    現在他的眼裏心裏已經全是若水,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移動分毫。

    聖德帝一擺手,阻住了德喜上前的腳步,然後大步來到牀前。

    看到若水的樣子,他倒抽一口涼氣,就算他這個不懂醫術的人,也一眼就看了出來,若水的臉上佈滿黑氣,氣息奄奄。

    “老七,水兒她這是怎麼了”聖德帝困難地吐出幾個字。

    小七緩緩地開口,聲音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曾太醫說,水兒是中了毒。”他的目光落在聖德帝身後的姚皇后身上,一股冷厲的氣勢登時籠罩了姚皇后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是兩種無藥可解的劇毒。”小七一字一字地慢慢道,每個字都似從齒縫中逼出來一般,聽得姚皇后心頭一顫,隨即做出一副擔憂的情狀。

    “中毒”聖德帝大喫一驚,道:“不是說水兒只是患了重病,怎地會中毒她她不是擅於解毒,爲何解不了自己的毒她可有性命之憂”

    “她又不是神仙,這世上總有她解不了的毒”小七恨恨地道,聲音帶着一絲嗚咽,他勉強把涌上眼中的熱淚逼了回去,他絕不在那個殺人兇手面前掉一顆淚

    “老七,你的意思是”

    聖德帝悚然心驚,老七的話中之意顯然是說,若水已經毒入肺腑,無藥可解。

    他畢竟是皇帝,雖驚不亂,微一沉吟,對德喜道:“去把我那株天山雪蓮拿來。”

    德喜一驚,小聲道:“陛下,這天山雪蓮可是南越國小王爺上次送來的禮物,一共只有一株,聽說這雪蓮長在雪峯之巔,難得之極,有起死回生之效,您”

    他話未說完,已經被聖德帝揮手打斷。

    “快去”

    德喜不敢多言,躬身答應着去了。

    小七冰冷的面容終於露出一絲感動。

    他知道這雪蓮對於父皇有多重要。

    父皇所在之位,處處荊棘,步步危險,隨時隨地都有人在暗中準備要父皇的命。

    這株雪蓮等於是父皇的救命良藥,可是父皇卻毫不猶豫地拿出來救治若水,由不得他不動容。

    “父皇”小七定定地看着聖德帝,一時竟不知說什麼纔好。

    聖德帝拍拍他的手,不以爲意地道:“只要水兒能夠平安無事,區區一株雪蓮又算得什麼,只要有水兒在,朕就什麼也不用擔心,難道水兒的神奇醫術,還比不上一顆雪蓮不成”

    小七知道聖德帝說這番話只是想讓自己安心,心中百感交集。

    “兒臣多謝父皇。”

    他伸出手,和聖德帝緊緊相握,父子二人剎時之間心意相交,一同轉頭看向若水。

    而姚皇后目光閃過一絲怨毒,很快又被她掩飾得蹤影全無。

    哼,就算有天山雪蓮又如何

    那又不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就算是,也救不得必死之人

    她胸有成竹地在心中冷笑。

    柳若水啊柳若水,任你平日裏有多風光得意,也料不到會有今日之事罷

    得罪了本宮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只是讓你就這樣死了,倒也便宜了你。

    要是你落在本宮的手裏,嘿嘿

    “老七,水兒究竟是如何中的毒昨夜你陪父皇用膳的時候,水兒不還是好端端的嗎”聖德帝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

    小七的目中迅速燃起了火焰,他冒火的眸子轉向姚皇后,目光如火,聲音似刀。

    “這就要請問皇后娘娘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對此事該做何解釋”他一字字地道。

    姚皇后挑了挑眉,一臉訝然。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本宮聽不懂你的意思。”

    “皇后娘娘,你何必惺惺作態,你做了什麼,既然敢做,爲何不敢明言”小七冷冷逼視着她。

    如果他身上的冷氣能夠凝結成冰,姚皇后絕對會被他活活地凍死。

    饒是這樣,姚皇后也覺得後背一陣陣的發冷。

    只是她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半點破綻。

    “莫不是太子殿下你懷疑本宮下毒,害了太子妃”

    姚皇后顯得又是氣憤又是委屈。

    小七不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那雙狠厲得眸光看得姚皇后陣陣心虛,爲了掩飾心中的慌亂,她連忙轉過頭,看向聖德帝。

    “陛下,太子殿下居然懷疑臣妾,請陛下爲臣妾作主。”

    “哦朕也感到奇怪,昨夜你不是在豔陽殿設宴,爲了答謝太子妃對你的救命之恩嗎爲什麼太子妃赴宴的時候好端端地,事後卻突然中了劇毒,以至直到現在,依然性命垂危皇后,你給你好好解釋解釋吧。”

    聖德帝神色淡淡,但話中的語氣聽得姚皇后心頭猛跳。

    她鎮定了一下,臉上露出恰如其份的委屈:“陛下,太子殿下懷疑臣妾,臣妾不覺得冤枉,可陛下懷疑臣妾,臣妾萬分傷心。臣妾侍奉陛下幾十年,臣妾豈是那樣的狠毒之人”

    “是嗎”聖德帝不爲所動,依然疏淡地道:“聽說昨夜的宴席之上,你曾賜了太子妃三杯酒,可有此事”

    “不錯,確有此事。”姚皇后點點頭。

    她隨即又道:“陛下和太子殿下莫不是懷疑那酒中有毒”

    聖德帝和小七都不答,顯然是默認。

    姚皇后的脣角露出一絲苦笑,道:“陛下,臣妾冤枉。昨夜宮宴之上,並非只有臣妾和太子妃二人,同時赴宴的還有妃位之上的諸位妹妹,臣妾賜的葡萄美酒,並非只賞賜了太子妃一人,各宮妹妹盡皆有份,可陛下聽說哪位妹妹也中了劇毒,性命垂危嗎如果陛下不信,可以隨意傳召昨夜的赴宴之人,看看臣妾所言,究竟是否屬實。”

    不得不說,她這一番話倒是言詞鑿鑿,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聖德帝一時猶豫不決。

    小七向墨白瞧去,墨白微微點頭,意思是昨夜的情形確實如此。

    就連墨白也沒發現,若水究竟怎麼中的毒。

    他只能隱隱猜測到,定是姚皇后身邊的人下的手。

    雖然有墨白作證,可小七對姚皇后的話半句也不相信。

    她越是推脫得乾淨,越是說明她的心裏有鬼。

    他冷冷地打量姚皇后,那雙銳利的目光看得姚皇后渾身不爽。

    他的眼神就像是能洞悉一切,穿透人心。

    在這雙目光的注視下,姚皇后竟然產生了一種感覺,像是自己的所有計謀和盤算,都逃不過這雙眼睛。

    她討厭他的眼睛

    七皇子的這雙眼睛,長得和他母親一模一樣

    姚皇后眼前浮現出那個長了一雙明眸如雪般的女子。

    天知道,每當她看到那女子的雙眼,都有一種想要把它挖出來的衝動。

    就是這雙眼睛,魅惑了陛下,徹底奪走了陛下的心。

    而她生下來的孽種,居然也生了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雙眼。

    姚皇后忽然很後悔,早知道如此,當年這孽種剛生出來的時候,她就不應該心軟,應該直接將他掐死在襁褓之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