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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不看也沒用

    等待中,伯兮把錦帶裏收的東西重新拿出來,瓶子都放在他身前,他一瓶一瓶地驗看,要是他之前的想法猜對了,這些瓶子裏就會有適用的靈丹。

    月出的修爲不夠,喫過的靈丹有限,聞也聞不出好歹,就跟顏曉棠在一邊翻那些小箱子。

    伯兮聞了幾瓶,認出一瓶“還靈丹”,不敢耽誤,忙從肩上取下一路揹着的畫卷,一看他的動作,月出和顏曉棠也顧不上翻找戰利品了,忙把地方讓出來。

    畫卷一扣,靈光閃過,召南從畫卷上出了來,還跟進去時一樣躺得好好的,只是睜着的眼睛閉上了,嚇得顏曉棠以爲不好了。

    伯兮將手放到召南手腕上一探,心下鬆了口氣,面上還是冷得木了一樣,他看一眼顏曉棠:“師父有所好轉,體內氣機順了一些。”

    從遇彤衍澤身上搜出來的靈丹起不了什麼大用,召南的情況會變好,就只有着落在那隻用眼睛都看不見的桃子上。

    顏曉棠明白他的意思,一時驚訝得不行,就那麼青皮帶毛的,居然有用

    “還有一個”顏曉棠歡叫着就要進識海里,把另一個小桃子也弄出來給召南喫。

    伯兮搖頭,髮梢掃過眼睫,他眨下眼睛道:“這船上備得有療傷丹藥。”

    “什麼意思”月出聽不懂了,召南不是沒來過嗎誰備的療傷丹藥爲什麼備的召南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伯兮又搖搖頭,取出錦帶裏事先備的水,扶着召南坐起來,把還靈丹喫下去。

    月出一瞬間就想出了一堆問題,伯兮想到的比他還多,他們的師父是太微仙宗的掌教,沒有道理會給自己準備療傷用的靈丹,要是會在這裏準備,那就不至於身無長物地帶着他們倉惶出逃,身邊也該有準備纔對,不過那樣一來,堂堂一個仙宗掌教,隨時準備着落難更說不過去了。

    他想召南是知道這裏有可用的丹藥的,否則朋友那麼多,沒想着投奔活着的朋友,反倒想起這麼個死了的朋友留下的小境天,就太不合理了。

    召南知道,而召南又沒有來過,連地方所在的具體位置也不甚清楚,那這些東西就是他那位散修朋友生前爲自己預備下的,透露給召南知道了,所以召南自己落難的時候,纔會想起來。

    這位散修做得了仙宗掌教的友人,在北境已經是沒人敢招惹了,卻給他自己準備了這麼些療傷的丹藥

    如此一理,伯兮就覺前方不會是什麼好去處。

    去還是不去的念頭,在他心上一轉也就過了,還是要去,還靈丹也好,其他幾瓶裏的丹藥,給月出療傷綽綽有餘,但給召南或是他自己療傷,還遠遠不夠,召南的情況好了一點,也就只是一點,尚未脫險,不管什麼龍潭虎穴,祕境裏總是比外面更有機會,雖然也更危險,可伯兮早都不把自己當活人了,哪會在乎。

    只是要提神護着兩個師弟,對伯兮而言,頗有些束手束腳的感覺,很想將他們丟下,又難對師父交代。

    船隻走了一個時辰,停了下來,月出三不五時跑到船頭去看,所以外面是什麼他們早就知道了,一座浮島。

    到了這,絲絲縷縷的穢氣源頭還是看不見,但這穢氣已經讓顏曉棠一露頭就十分不舒服,只好蹲在船上不下來,可她的好奇心關不住,只好把脖子長長地伸着,眼睛也瞪老大地看着。

    浮島上有磷火,東一朵、西一朵鬼鬼祟祟。

    月出一腳踏出船,就踩到一塊墓碑,臉色一白接連蹦出好幾步。

    顏曉棠在船上大笑:“墓碑而已,還沒叫你踩到腸子肚子。”

    她不下船,合荒卻沒有什麼顧忌,正好充作她的眼睛,跑得比月出還快,順着浮島的邊幾個縱跳,就消失在他們視野裏。

    月出堵在船邊和顏曉棠鬥嘴,伯兮沒動真元,輕輕巧巧在船舷上踏了一步,身子在空中一翻,越過二丈多的空隙站到浮島上去,信步向前。

    兩個師弟都直着眼睛看他,打從破開了身上召南下的禁制,伯兮跟他們就渾似兩個世界的人了,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可是行止坐臥間透透徹徹的又不像是同一個人,連骨頭都輕了似的,點下地就能乘風而去。

    月出酸唧唧的,憑空就生出一股子不服輸的勁頭,丟下顏曉棠,三兩步就跑到伯兮前頭去,活像也成了只大貓,非要顯顯身手,碰到墓碑不繞過,非得翻過去。

    這浮島並不算太大,約有四、五畝大小,能看到磷火照出的遠邊。

    伯兮走走停停,留意着腳邊的殘碑碎骨,石碑上看得出本來是有刻字的,但字跡早已模糊,留下一片坑坑窪窪,還有幾根斷骨化成了土色淹沒在衰草下,若說有人故意這般佈置,那未免做得太過逼真,伯兮擡起頭,朝船首對着的黑暗虛空遙遙望了一會,耳底似乎聽到了兵刃的哀鳴聲。

    他搜腸刮肚地想了一會,想不出來關於這祕境的任何來歷線索。

    再叫它小境天顯然不合適,那位散修不過是把門口占據了,想必一直在祕境裏探索,最終結果不得而知。

    不一會,伯兮就回到船上,顏曉棠問他,他也不做回答,只是回到蒲團上坐着,指間捏着一粒白子。

    又過了半個時辰,月出和合荒相繼回來,一無所獲。

    等顏曉棠在另一個蒲團上坐下,伯兮把白子落到棋盤上,船身又是“吱嘎”一響,看他的舉動,月出和顏曉棠對視了一下,心下都是恍然,他早就知道在這裏不會有什麼收穫,所以回來等着,卻不跟他們說一個字。

    月出心裏很不痛快,坐老遠去,抱着胳膊閉目休息。

    顏曉棠拈起黑子不落,先問伯兮:“大師兄,我們拖你後腿了嗎”

    月出沒想到她問話那麼直接,他對伯兮再不滿,也就是鼻子裏哼哼,或者表情上帶出來,絕不會這麼問,不過一想四師弟還小,小孩子說話本來就該沒什麼顧忌,只是師弟素來機靈,跟一般淘氣的孩子不一樣,可到底還是個孩子,這下好了,他也想聽聽伯兮會怎麼回答

    “嗯。”伯兮將頭一點。

    月出捏起拳頭,好懸沒有直接爆發,心裏已經是憋得要炸了。

    顏曉棠也是不痛快才問的,問到答案已經後悔不迭,早就知道伯兮是這個脾氣,除了師父,他對誰都一樣冷漠,不,對師父也是一樣的,撐死話多一點罷了,照樣表情欠奉,擔心也擔心得有限。

    她吸口氣道:“我們跟來是想幫忙,師父、師父又不是大師兄一個人的,大師兄擔心,我們也很擔心。”

    伯兮定定看着她:“想幫忙”

    “當然。”顏曉棠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爲了跟來,月出也破了身上的禁制,她也總叫合荒跑在前方探路不是嗎這有什麼好問的。

    伯兮道:“合荒自己就會探路,下次你不要再跟着它到處看了,我想靈氣會越來越豐沛,我教你引氣入體,你就好生煉氣罷。”

    “好的,大師兄。”顏曉棠早就想學會引氣入體,就是沒想到身在祕境裏,伯兮會提出來,不應該是先想辦法找到更多的對召南有用的東西嗎居然要她現在開始修煉。她撇開頭不看伯兮,就覺得肚子裏有氣,而且還不想把氣散掉,所以不看他,省得一看他就氣不起來。

    伯兮摸一粒黑子落到棋盤上,船又動了起來,駛向下一個目的地,然後他手腕一翻,一把冰劍落在顏曉棠身前,把顏曉棠嚇一跳,就看冰劍上劍氣繚繞,將她坐的地方團團籠罩起來,隨着船行進入船樓的穢氣自行被隔絕開,一絲一絲的靈氣倒是無所礙地進到劍氣裏來。

    一看伯兮認真的,顏曉棠忙叮囑合荒,一會她可能真的沒有辦法用合荒的眼睛跟着亂看了。

    “夫道,覆載萬物者也,淵乎其居也莊子&a;ddot;本經。問道修仙,須知道從何始,天、地本爲氣,一高遠在上,一濁重在下,萬物所祖,元氣所生,是爲先天元氣”

    伯兮的講述,有很濃的“召南式”風格,先講道,解題,才說修煉,一開口就唬得顏曉棠氣也不敢氣了,豎起耳朵提起心,唯恐聽漏一個字,或是聽偏了哪句話,她自認爲好學,然而召南教她的時候總要應對她層出不窮的問題,根本沒有現在老實,所以即使偏開頭不看還是沒有用的,伯兮一開口,他的聲音像泠泠的冰泉水順着耳道滾落,迸濺出細而碎的水花,把她的心神牢牢抓住。

    顏曉棠專注無比,漸漸的沉入了識海,合荒桃木下的坑窪裏,悄無聲息地浸出一汪冰泉,寒氣嫋嫋,徐徐生長出一條幼枝,循着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某種走向生髮出細弱的根鬚,隨即結霜爲葉,在伯兮清潤透骨的嗓音裏,這株幼樹沉入冰泉,靜靜地一直落到顏曉棠丹田內,紮根做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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