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酒罈浮在半空,就似被凍在了那裏,任憑夜風吹拂,卻一動不動。
“哎,你不該這樣的。”
陸伯緩緩轉過身,但臉上依舊和藹的笑着,望着弓下腰的狗子,再次輕聲道:“回去吧,好好睡一覺,等明天,你什麼都會忘了。”
這語氣,全是長輩關心晚輩的慈祥。
盧雲捂着胸口,盯着狗子的眼睛,張了張嘴,但胸口強烈的擠壓感卻讓他說不出整句話來。那一擊,體內的丹海都差點被直接擊碎,經脈盡斷,真元只能稀稀拉拉的在體內淌着,全沒了以往的流暢。
五臟間,就似錯位般,疼痛難耐。
陸伯的實力太恐怖了,境界絕對到了渾體。
對上承劍的盧雲,不過是一掌而已。
“大哥,大哥”
“滾”
望着狗子那張熟悉的臉,盧雲猛吸口氣,剎那間,胸腔自鳴,低斥一聲,宛如口綻春雷,聲浪之下,半空的酒罈瞬間炸裂。
殘餘的酒水灑了一地。
“就是,該滾就滾,娃娃,走吧,回去好好洗洗,沒有必要爲了一個死人也搭上自己的命,不值。”
陸伯好聲勸了一句,便不再理嚇破膽的狗子。
接着便笑眯眯的轉過身,雙手負在背後,望着盧雲紅潮浮雲的雙頰,嘆了口氣,雙腳再次踏出,手中柺杖亦然對準了盧雲的眉心。
一步,兩步,三步
盧雲艱難的吞了口塗吐沫,心中默默數着陸伯的腳步。
十步,還有十步,十步後柺杖就可以輕鬆刺入自己的眉心,到那時,便是大羅金仙到了也沒有辦法。
魂魄散了,這人,就是真正亡了,天地間,再沒有留過的痕跡。
九步,八步,七步
林秋嫚也走了出來,站在狗子旁,一身白衣,亭亭玉立。
如同要親自爲盧雲送行。
這一刻,盧雲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即便是能再多看兩眼林秋嫚也是好的,畢竟,這世上,那麼好看的美人,不多。
手指刺進泥壤,盧雲貪婪的盯着林秋嫚,好像要把這模樣刻在自己的靈魂中,嘴巴更是微微張着,口齒不清的,喃喃自語道:“時間漏洞”
驟然。
一步外,陸伯那張慈祥的臉還在笑着,但浮空的腳步好像頓了頓,卻沒有第一時間落下。
就這剎那,林秋嫚動了。
藍景好像早就準備好了,忽的,自口中激射而出。
其上,隱隱,有紫雷纏繞。
伴隨着藍景出鞘,烈烈秋風也開始呼呼作響,拂的青絲狂舞,而林秋嫚眉心更是紅的妖豔,被鼓動的白衣襯托着,宛若厲鬼出世。
翟叔睜着醉醺醺的眼睛,望着這一切。
終於,陸伯的腳步還是放了下來,不過手中的柺杖並沒有刺進盧雲的眉心。
而是轉身,杵在胸前,於藍景相對。
紫雷轟隆,染藍了整片天空,柺杖也愈發耀眼,漸漸地,褪去了之前的古樸,露出了原先的模樣。
通體濯濯,有星光閃耀,蕩着層層真元,抵擋着藍景上的紫雷之舞。
陸伯“咦”了一聲,有些驚訝,望着立在原地的林秋嫚,驚詫道:“沒想到林仙子的劍意竟如此雄厚,不愧爲青祖劍體,讓人好生羨慕。”
林秋嫚面如寒冰,雙眸間刺出兩道利芒,直衝向陸伯。
狗子趴在地上,死死抱着腦袋,上方就是兩器碰撞的地方,恐怖的威壓讓他感到靈魂的顫抖,他不敢起身,甚至動也不敢動,他明白現在是神仙打架,沒有人理會他這個小鬼的死活。
“轟”
一聲爆響,藍景自飛入手,林秋嫚率先起身,持劍衝向陸伯。盧雲盯着林秋嫚的雙眸,閃過一抹黯然,強忍着體內快要炸裂的丹海,惡叫幾聲,直接撲向陸伯。
他的背後是空的,赤裸裸的展現在自己面前。
盧雲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無法調動真元,只能用肉體本能,哪怕可以浪費他一息也是好的。
“嘭”
盧雲再次橫飛出去,而這次,生生撞爛了牆壁,青磚散落一地,有些已經換爲齏粉,飄散在風中。
這一刻,盧雲只覺得嗓子微甜,遭不住的,噴出一口鮮血。隨着鮮血去得,還有全身氣力,無法再擡動手指,只能如同死狗般癱瘓在地上,雙目錚錚,瞪得通圓,望着天空的星星,學着先輩仰望星空。
可林秋嫚兩人打架散出的光芒卻很大程度影響了盧雲的視線,雙目前,全是白茫茫一片,哪還有星空的壯麗。
當下,盧雲索性閉上了眼睛。
生死有命富貴,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只管交給天。
纏鬥還在繼續,兩人已經從地上蔓延到了天空,看樣子,還有向外擴展的趨勢。
靈門距離渾體也不過一步之遙,更何況,林秋嫚已經走出半步,再算上風清子賞賜的一些符籙法寶,一時也不落下風。
狗子砸了砸僵硬的雙腿,只覺得恢復了點力氣,半走半爬着來到盧雲身旁,手指顫抖着放在盧雲鼻息下,感應着一呼一吸的冰冷交替,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當下,自己的體力也無法再支撐,雙眼皮打得厲害,狗子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沒心沒肺的,枕着磚頭就睡了過去。
翟叔用力空了空酒罈,可最後卻不足半碗,皺了皺額頭,但也只能嘆息一聲,仰頭飲盡,擦擦嘴角,看着盧雲兩人的位置,雙手微合。
一道金芒自東方襲來。
“錚”
白日被狗子背去的大刀,直沒入土地,只有刀柄留在了外面。翟叔坐在刀邊,滿目回憶。
西蜀有善刀者,奕奕然立於天地之地,一人,一刀,一酒而已。可西蜀喜劍,善刀者格格不入,可國難那日,有金龍自西方破入蒼穹,留獨子於刀鋒之上,自身慷慨赴死。
從那日起,善刀者化名改性,流落在人間紅塵。幸好當時天地大亂,流民甚多,這才偏於一偶,有了生活之地。
大隱於市,一晃十七年。而善刀者,已十七年未碰皇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