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回書 >卷三 娑婆安29
    當一頂八擡大轎落在千戶府的時候,管家悄悄派人去請謝北棠。

    未有人提前通報燕侯大人會駕臨千戶府啊,這般突然,如今主子不在府中。

    管家誠惶誠恐道明,燕亭侯已經落坐在花廳,“本侯在這裏等他,即刻差人尋他回來,就說本侯有要事。”

    管家不敢耽擱,立即點了人,親自去兵營司請。

    謝北棠回府較及時,大約兩盞差的功夫,見到燕亭侯,先告了罪,雙方這才切入正題。

    上一次與之會面還是兩月前。尋常時候,都是直接差信使來報。親自登門,事先未有知會,看來確有重要的事情。

    “侯爺有吩咐,知會一聲,屬下自當竭盡全力,又何必勞侯爺大駕親自來。“

    “不,這件事情,本侯親自來才交代的清楚。”

    “侯爺請吩咐,屬下洗耳恭聽。”

    燕亭侯望着謝北棠笑的別有深意,顯然心情十分好。

    謝北棠心頭有了一點底。想來是朝堂那邊有好消息,若猜測的不假,便與他安排的那件事情不離十。

    燕亭侯開門見山,“聖上對本侯委以營救五皇子的重任,特旨本侯隨意挑選合適的人,你猜本侯想讓誰去”

    “侯爺的意思是”到此,謝北棠已經十分確信,果然是這個事情。燕亭侯繼續道:“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本侯不僅要他死,而是要他畏罪自殺。”

    斬草除根的絕好機會,計謀瞭如此久,等的就是這一天。只要那人回不來都城,畏罪自殺或是負隅頑抗拒不伏誅,就是最好的通敵證明。

    一個死人,不需要辯白。

    聖上下旨的那一刻,他已經沒有機會回都城了。順理成章除掉又一個障礙,離大業功成又近一步。此計真是天衣無縫。

    “侯爺請放心,屬下一定辦的穩穩妥妥,不負侯爺厚望。”

    “本侯相信你。”

    “不過這不僅是本侯的命令,也是三他的命令。這件事情,可得仔細辦好了。”末後,燕亭侯意有所指道。

    他是指何人,謝北棠自然知道。都是爲人效命。那個最高的獲利者,纔是真正的主謀。只不過,都是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兩人又談了一會子,使得這個計謀更加無有漏處。謝北棠恭聽,一一應下。兩人談完,已是申時。一盅茶水喝完,燕亭侯又問起那件事情。

    “你調教的人調教的如何了”

    謝北棠拿捏的非常好,沒有一點破綻。

    “非常順利,不過,要入三殿下的眼,還是差些火候,假以時日,屬下定能將她調教的更加有用,更能爲侯爺效力。”

    “本侯寬限你些時候便是,希望到時你別讓本侯失望。”

    難得他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再次催促,大約是朝堂之中進展的比較順利的緣故。

    申時三刻過後,燕亭侯起身,謝北棠自是留人:“侯爺何不用了晚飯再回去,屬下已經命廚房備好了。“

    “不用了。本侯不宜久留。本月二十九你便動身,免得夜長夢多。”

    “屬下恭送侯爺。”

    送走燕亭侯,謝北棠收斂了伏低之態,恢復慣常的模樣。

    裝模做樣這一套,他學的甚好。

    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靠的又豈是裝模做樣。官場之道,紅塵道,哪一樣他修的不好。

    人雖走了,然燕侯方纔提起的那件事情讓謝北棠十分煩躁。當場雖被他掩飾的好,此時此刻心頭像紮了根軟刺,不舒服至極。

    是也,晚飯未進人便來了蘅笏居。

    進屋的時候,紙鳶正在喫飯。

    像是沒有看見他,她自喫她的。

    她說過,要好好的活着走出,所以,沒一頓飯有落。

    到底身體沒有恢復,雖喫的少,卻喫的費力氣,明明很少的飯量,紙鳶吃了很久才放碗筷。

    謝北棠默默的看着。

    她從前從不這樣,她愛笑,性子活脫,連喫飯這種時刻都安寧不下來。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這般不愛言語。是他原形畢露的時候,是他控制她自由的時候

    不,還要更早。自她進了千戶府,就沒有初見她時那種笑了,那般與世無爭。

    想到這,謝北棠有些不是滋味。這就是愛一個人的下場。他若不愛她,,又哪裏會顧及她,只怕早就將她碎屍萬段。

    她還不知足。

    他即怨她,又恨她,偏偏心頭有她。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的,只要能達到目的,再多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姑娘,是否出去走動走動,消消食,對身子也好。”待她喫好,她的侍婢提議。

    “也好。”紙鳶應下,然後起了身。她還沒有大好,腳步虛浮,走的有些費力氣。

    她要快快養好身子,不是隻是說說而已,做夢都想出去,一去不回。

    這個提議引來謝北棠的不滿。他剛剛來,出去走什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婢女惶恐不安,在他冷冷的注視中,婢女三人攜着紙鳶出了門,還不忘記帶披風。

    從始至終,她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彷彿他從來沒有來過。

    侍女陪着紙鳶在廊亭裏看錦鯉。

    天氣已經有些冷了,怕她待的久了着涼,婢女勸了好幾回,沒用。她十分固執。好在出門的時候帶了披風。用上倒也不十分冷。

    見她們小心翼翼的模樣,紙鳶想起自己在山中的時候。

    哪有這麼嬌弱。

    她原本是獵戶之女,自幼生長在山中。幼時喪母,爹爹死後,她便成了正真的孤女。獨自在山中生活了四年之久。

    真真與世無爭。

    後來,她救了他

    拉回思緒。

    這時風更大了。望着牆頭外面的桂子樹枝,紙鳶眼神暗了暗。不曉得他可回爐旱村了,他應是着急的。

    她即報了希望他來救自己,又希望他不要來。

    千戶府,是任何人都有來無回的地方。

    蕭音,蕭音。

    紙鳶回到蘅笏居時,看到謝北棠還在屋裏,楞了楞。

    她以爲他早走了。

    “都下去吧”

    他發了令,婢女些退的訓練有素,一點都不耽擱。

    見他這般。紙鳶忐忑起來。

    他到底要做什麼。

    “你何必這樣怕我,我又吃不了你“見她這樣防着自己,謝北棠冷嘲。

    他是不喫人,卻比喫人更可怕。

    她沒有答話,沒有什麼可說,只是希望,他趕緊離開,與他一處,她十分不安,總覺他會做出點什麼,而他脾氣一向難以捉摸。

    在山中的那些時日,他能耐着性子忍那麼長時間,做了那麼久的好人,實在不易這輩子的耐心都用乾淨掉了吧。當時不知道他目的何在。

    思及自己後來的遭遇,她越加覺得他心思城府深極,到了令她怕極的地步。

    “你抖什麼”謝北棠寒着面望她。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紙鳶驚的瞪大了眼睛,就要抽回來。想到他喜怒不定的脾性,忍下來。更抖了。

    “怎麼這麼涼”他皺眉,隨即道:“都是死人嗎,怎麼服侍的。”

    外面的人聽到聲音,立馬進來,跪地告罪。

    謝北棠斥責言:“出岔子,揭了你們的皮。”

    “不干她們的事,你不要找藉口尋她們晦氣。我曉得你的脾氣。”他最擅借題發揮,只要有他不如意的地方,雞蛋裏他也能挑出骨頭。

    因他這句話,謝北棠面色緩了緩。

    婢子些緊忙打來熱水替她擦乾淨,又捂了捂。

    見他久久不走,紙鳶尋了藉口,有攆人的意思。謝北棠厚臉皮的無知無覺。婢子們又退了出去。

    她靠在竹榻上,勉強休息,身子大不如從前了。思及大夫的話。她心頭暗了暗。

    若不將息,恐難有長壽。

    “你準備準備,我會將你送進皇宮去。”終究,他還是狠心開口。

    紙鳶閉着的眼睛猛然睜開,死死的盯住他。

    “憑什麼”她質問,虛弱的聲音中不滿,可笑。好沒道理。她不是他的什麼人,他也與她非親非故,他又如何能定了她的來去。他當真隻手能夠遮天。

    謝北棠被她的眼神刺痛,轉過面,不再去看她,直言“因爲你走不出這裏。”

    狂妄

    紙鳶氣的上氣不接下氣,許久,她幽幽冷笑:“若我死了呢”

    屋裏靜了好一會子。

    “那你就去死。”許久,他冷冷的聲音飄在空蕩蕩的屋子裏,盡顯他的鐵血和冷情。

    世上如何會有這種無情自私的人,紙鳶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你休想。“她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要不要我把他的首級提在你面前來嗯,要不要”

    紙鳶的手指無意中跳了跳。她竭力鎮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自然曉得,阿鳶,你不要逼我。”

    他望進她的眼睛裏,與她對視。他眼眸深不見底,在那裏,紙鳶彷彿能看到自己的蒼茫餘生,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我走。“她終於哭了出來。他把她的死穴掌控的牢牢的,她怎麼是他的對手。

    與其說她是質問,不如說是控訴,他將她拉近這些與她毫無干系的漩渦中,他到底良心何安,他到底有沒有心。

    “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紙鳶暗暗捏緊了手。眼神堅定。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