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尹注意到他可能冷的厲害,於是擡頭看看天上的太陽,覺得時候到也不早了,於是低頭在燕宛面前低聲說道:“時候不早了,先帶你買衣服去吧。”
燕宛聽到這句話,卻是有些迷茫,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回來,想起自己在醫館的時候胡扯的那些事,他微微咬了下下脣:“別了,我這個樣子,到人家店裏,只怕嚇着人家。”
白尹略想了一下,又看看燕宛手上和腿上的傷,棉袍子上,也有很多塵土,的確是有些狼狽。白尹看見他這個樣子,心中越發不適應滋味,以前聽人說,趙忠誠在的時候,咱們靜王爺小皇叔聞人司總是被打扮的乾乾淨淨,分外精神。在看如今燕宛的樣子,卻明明感覺有些衣不蔽體。
白尹嘆了口氣,忍不住又戳了下他的腦袋:“那,我家裏有衣服,要不你同我回家去”
聽到這裏,燕宛的眼皮立刻閃動起來:“回家白瑛哪裏還是”
白尹深吸了口氣,解釋道:“不是,是我的我自己住的地方。”
燕宛的聲音裏包着一絲詫異:“你自己住你不是住承乾宮麼”
白尹只好補充:“我宮外,有房子。”
燕宛哦了一聲:“你自己住麼”
白尹停頓了下:“還有我師傅”
燕宛點點頭,卻也沒再多說,似乎覺得白尹的話沒有任何問題,其實他也知道當年白尹會同他對立,是因爲白小暑被聞人夏母子下了毒。
但是白尹心裏卻微微有些尷尬,因爲那處宅子說真的,是他和他師傅,還有那個名叫舟水的文遠若一起住的。他也有些犯愁到底應不應該同燕宛說這件事情。
白尹正在那邊猶豫着,忽然四周一陣冷風吹來,白尹擡頭,卻是見天色竟然又變了,翻騰的烏雲遮蓋天空,眼看又是一場大雪。北冥的天氣向來是說變就變,他到也不覺得詫異。
只是再沒了猶豫的空閒,忙推着燕宛向自己那處宅子跑去。
燕宛猛一覺得自己被白尹推起來了,不由得驚恐道:“你這是要去哪”
“我家。”
“快停下,我不去”燕宛忍不住捶打起來,十分不安地在輪椅上扭動起來。
白尹只恐燕宛掙扎過了頭,再一頭摔下去。於是忙停住了:“不去那裏,你去哪裏”
“回回”燕宛皺眉呢喃了半天,竟然是沒想清楚自己應該回什麼地方去。
“回執金吾”白尹幫他補了一句。
燕宛一愣,似乎纔想起來,自己在執金吾也有個落腳點。於是點了下頭。
但是燕宛才點了一下頭,然而他剛一點頭,突然覺得腹中一陣疼痛,不由得將身子緊緊蜷曲起來,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連額頭上也不由得滲出了大片的汗水。
他手上有傷,也不敢拿手去捂自己的胃,只能拿胳膊肘頂着,纔好減輕些痛苦。
白尹卻是從來沒看燕宛這個樣子過,不過,白尹目測,燕宛這個樣子,倒是挺像白瑛胃痛時的樣子。
白瑛這小子從生下來,就是一家人寵着疼着,應該是挺健康的。
但是小時候卻不知他怎麼弄的,竟然落下了胃病的根,喫東西越發嬌貴,後來治療的似乎是不錯,很少再犯。不過白尹眼睛好後,也曾親眼看見過他痛地滿地打滾的樣子。
“你怎麼了”
燕宛倒抽了一口涼氣,努力擡頭看了白尹一眼:“我胃疼”
白尹說的果斷,立刻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帶你回去看大夫”
“不用”燕宛伸出手攔住白尹的身子,話也說不全,“就是疼一會兒就好了。”
燕宛說着這話,天上卻已經有新的雪花落了下來,燕宛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白尹看看漫天的飛雪,也顧不上很多了,直接伸手將燕宛從輪椅上抱住了,輕輕一提,就提到了懷裏。
燕宛哆哆嗦嗦地面朝白尹,牙齒已經冷地打顫不止,但是他現在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將頭靠在白尹肩膀上,任由白尹攏着,向着他家的方向而去。
京城裏的街道,白尹基本都是認識的,雖然天色在烏雲的映照下已經顯得十分昏暗,但是白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挑了最近的道路,將燕宛抱到了自己家的門前。
輕輕釦響復古而體面的門叩,等了許久,卻不曾來人。
但是白尹可能已經等不太了了。直接一腳踹了門上,好端端的一個門,就這樣被白尹一腳踹了開。劇痛之中的燕宛簡直不敢相信他是在踹自己家的門,看來白尹這人果然還是這麼喜歡暴力
白尹急匆匆地將人抱進了大門,也不管身後的門關不關的了,直接就往平時自己住的那間屋子裏去。
幸虧文遠若一直將白尹的屋子一塊打掃着,所以白尹的房子直接就能用。
白尹的房子的面積,是同白小暑一個等級的,擺設也接近相同。只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隔了個正廳,而文遠若的房間,就緊挨在白小暑的房間的後面,同白尹的房間有一定距離。
白尹用被子將燕宛的身子好生包好,伸手試試他的額頭,略微有些滾燙。
燕宛依舊呈蜷曲型,躺臥在牀上,痛到極處,還忍不住發出幾聲輕嚀聲。白尹想起一些有關於火療醫胃的方法,於是忙轉身在牀頭的櫃子上扒拉了一陣,找出一個火摺子來,將一邊的蠟燭點了。
他想再拿點酒來,但是偏偏他不是常回家的人,不知道酒在什麼地方。白尹思及文遠若應該是知道酒在什麼地方的,但是他不敢當着燕宛的面叫文遠若,於是只從一邊站了起來,又仔細掖了掖燕宛的被子,多看了兩眼,像是怕自己一走,他便會消失一樣。
“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白尹如是說着。轉身匆匆向着門外又跑去,走時不忘將門重新閉緊了。
他走到正廳,向着文遠若的房間走去,腳下的地毯被他踩的咯咯吱吱,隱隱地,還能聽見隔壁白小暑打鼾的聲音鼾聲如雷。
白尹敲了敲文遠若的門,沒有人迴應,白尹心中微微感到一些怪異,於是輕輕推了推文遠若的門,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白尹放眼往裏面看,竟是空無一人。
白尹看到這裏,越發有些驚奇起來,正當他疑惑着文遠若拖着那樣一個身子會到什麼地方去的時候,一個特別微弱,但是又夾雜些難以置信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是爺麼”
白尹猛的回首,卻見自己身後赫然站着一個高挑而白皙的人,正是文遠若。
白尹將他從頭到腳掃了個遍,文遠若依舊穿着他那件青色的衣服,眉目含光,他斜靠在門口,在這溫暖居室裏,恍若一枝青梅。
“你剛纔做什麼去了”
文遠若有些疲憊地眨了下眼睛,回答道:“剛去煮了些燕窩,想等師傅醒的時候喫些。”
白尹不動聲色地再次掃視他全身,這次,他的目光有些警覺:“你身上的傷好了前幾天來,你不是還痛地下不了地麼”
文遠若繼續虛弱搖頭,這次連聲音都有些無力了:“沒有好,只是我不起來,這屋子裏便沒人給師傅做飯吃了是了,爺怎麼回來了是一會兒又走麼”
白尹也搖搖頭:“不走。”
文遠若的眼眸中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白尹竟然會不走,可能是出於欣喜,文遠若的動作顯得有點慌亂:“爺要住下麼那我”
白尹截口道:“酒在哪裏”
文遠若微微停頓了下,到也沒多想:“廚房裏有些白酒,正廳哪裏還有些黃酒,昨個我用它煮姜喝了些。”
“那就拿黃酒給我,再去廚房煮一大碗大米粥。”
文遠若有些不解,不由得瞪眼道:“要大米粥做什麼,就不要些下酒菜麼”
“快去。”白尹的聲音裏儼然有了些冷意,文遠若忙住了口,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低頭,拖着腳步,往正廳走。
白尹跟在文遠若身後,看他腳步還真是微有踉蹌,於是忍不住竟有些同情起來,但是想想自家燕宛兩條腿都斷了,走都走不了,哪裏有人同情了
白尹果斷放棄了這個關懷的念頭,只等着文遠若從正廳裏揀出了那壇喝了小半壇黃酒,交到白尹手上。
“罈子上扣着的這隻碗,我昨天已經刷過了,可以直接用。”
文遠若將黃酒小心送到白尹手裏,白尹掂量了下,擡頭又看文遠若一眼:“粥煮好了,就叫我一聲,我出來拿。”
文遠若聽白尹這般說辭,卻是一愣,他也不知哪裏來的感覺,竟然覺得白尹的話裏帶着點關心的意味。
文遠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嗯了一下,旋即轉身要走。
白尹忽然在身後猶豫說道:“那個你,有沒有”
“有什麼”文遠若再次回過頭來,有些費解。
白尹話到嘴邊,卻是硬生生嚥了回去:“算了,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