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盲侍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2)
    很多人不能明白我爲什麼會喜歡白尹,畢竟生在天家,理應喜歡上一個更加正常人才對。

    然而他們卻不知,我之所以會喜歡白尹,只不過是在最遙遠的當初,他曾對我有過特別的好而已。

    而那種好,是我一直羨慕的阿司所得不到的。

    昨夜如意回來的時候,有在我的耳邊對我輕輕訴說。說是文遠若讓他回來給我傳話,說今天午時之前白尹會來見我。

    其實聽到這種說法的時候,我的內心是愕然的,但是無奈我的臉上實在是腫的太厲害,做不出一絲的表情來,只能通過扯扯嘴角。來表達我內心的激動與洶涌澎湃。

    其實出了震驚和洶涌澎湃,我的內心裏更多的情感應該是震驚。畢竟我從來都不信文遠若能幫我做成什麼大事。

    然而事實證明我的想法完全是正確的。

    我在聽到那個消息之後,就陷入了徹底失眠的狀態,我時刻抖擻着精神,眼珠子在腫脹的眼皮子底下滴流滴流轉個不停。只要身邊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我都會警覺起來,但是結局總是令我失望。

    直到如意派人給我送來了些新的流食,餵給我喫,到那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已經等了他一夜,只是那一夜,他都不曾來過。

    如意捧着手中的調羹,也不知道眼裏是不是喊着淚水,他在那裏一勺一勺,婆婆媽媽地往我嘴巴里送喫的,聲音裏似乎是帶着哭腔:“陛下,陛下這是御膳房才熬的菠菜豬肝粥,您好歹張開嘴喫口。”

    我聽到菠菜豬肝粥這個名頭的時候,幾乎是整個身體都氣的有些發抖,若我現在但凡能說出一句話來,那我一定要將太醫院的人統統拉出去砍死才能完事。

    這菠菜豬肝粥不是別的東西只要是白尹做過的東西,其實對我而言,都是無比特殊的。而這道菜更是尤爲特殊。

    其實,我能記住他爲我做過的任何一道菜,亦或是飯後的甜點。因爲他每次給我新作一道菜,阿司都會跑來搶,但是每次搶,他都會以被白尹一極爲“暴力”的手段給趕走,而且每次趕他走的方式也不盡相同。

    那段時間裏,我幾乎日日都能邊喫着東西,邊看着阿司窘迫而又不滿的被白尹各種趕走。

    那可能是我這短短的不到三十載的人生中,極少數開心暢快的時光。那時候只要一想到有那麼個人只對我好,我就會莫名的傻笑,連去給母后請安的時候我都忍不住笑到噴了一口茶水。

    而把茶水當着母后的面噴了的後果,也極爲悽慘。

    我母后會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後以她一貫溫柔的口吻對我說道:“太子笑的如此開心,想來是上書房中的課業都越做越順手,沒什麼難度了,所以纔會開懷大笑。這樣吧順子,去年東吳國聖後曾贈予本宮本梵語的,本宮一直事忙,未曾來的及請人翻譯,既然太子如此閒情逸致,不若就送給太子吧。拿回去好好爲母后翻譯一遍,再從頭到位抄寫三遍。三月後母後隨你父皇去奉先殿祈福,也好有個伴手禮。”

    我只能啞巴喫黃連,灰溜溜地讓如意夾着母后“剛賞給我”的書,灰溜溜的往回走着。

    但是雖然我的表面上是無比的痛惜與懊惱,但是我的內心依舊是無比的高興因爲儘管那只是一頓飯,但是在我這裏卻是在阿司面前的小勝一把。

    然而我從未想過,就在我領着那份薄薄的,一腳踏進東宮門口的時候,以前的一幕,卻終是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看見了白尹與阿司推推搡搡地從東宮的後廚房處向着我這邊走來。阿司不停地搖晃着自己的那隻手,一雙嫵媚的桃花眸中,簡直就是一片波光:“都怪你看你給我燙的小爺的手可尊貴着要是出了什麼三長兩短就是賣了你也賠不起”

    “賠賠賠既是我給你弄出來的傷口,我無論如何都會賠給你的。”

    白尹如是說着,兩個人竟是旁若無人地從我和如意的面前擦身而過。

    其實也不能叫擦身而過,那簡直是比擦身而過還令人憤怒因爲阿司明明都已經看見我了,但是他卻是對着我露出了一臉抱歉的樣子,彷彿是在跟我說不好意思了阿夏,一不小心這人也關心上我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現在忙的緊,就先不跟你打招呼了再見啦

    我眼睜睜看着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白尹,就那樣毫不知情的從我身邊跨出了東宮的大門。

    我也不只是哪裏來的感覺,竟覺得就是他從我身邊跨出去的那一刻,我竟是突然感覺像是連這個人也要理我而去了似得。

    我當時瘋也似地往小廚房裏跑,就想看看那小廚房中究竟是個什麼稀奇古怪的地方竟然讓我頃刻之間失去了又一個對我好的人

    然而小廚房中的場景卻是一片祥和的,的確無比祥和。竈臺之上雖然有些狼藉,但是竈臺下的火苗卻還未熄滅,鍋裏還在咕嘟咕嘟地煮着那煮的已經有些開花的菠菜豬肝粥。

    菠菜豬肝粥是他給我做的所有的食物中,我最喜歡的那一道。他原來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時常會在我前去上書房,或者我不在他跟前的時候,給我做那一道粥。很顯然的,今天他依舊在給我做着那道粥,說明他沒有忘記我的喜好。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

    明明他上一刻還是惦記着給我做粥的,怎麼下一刻就給聞人司給勾走了,並且將煮給我喫的東西棄而不顧

    “你他媽才值幾分錢,也敢搶我的人”

    我那一瞬間幾乎是勃然大怒,一揮手就打掉了那鍋劇烈翻滾着的菠菜豬肝粥

    白花花的米,潑灑在廚房的各個角落,我的手微微抽搐着,因爲在拂下那碗菠菜豬肝粥的同時,我也燙到了自己的手。

    然而我極力忍着,並不想要示弱。我將自己的手握成拳頭深深藏進自己的衣袖之中,肌膚上的膿皰被我掙破,血液與膿皰裏的液體,糾纏在一起,滴進地下的泥土裏。

    不過我的血倒是沒有白流。多年之後,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原來他真的不值錢。因爲我試着將他以十文錢的價格,隨便賣給了崑崙的一家娼寮。而娼寮的老闆,也很高興的接受了這個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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