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疆特使已經軟了雙腿,只聽見“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北疆太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特使,笑得如沐春風,對公孫明哲說:“這般說起來,還要多謝陛下高擡貴手了。”
特使立馬調轉方向,對着公孫明哲磕頭,連聲說道:“多謝陛下不殺之恩,多謝陛下不殺之恩”
夏攸苒爲林宇辰倒了一杯酒:“話也不能這麼說啊,你看啊,是不是一般長得好看的人都會得到比長的不好看的人更多的青睞所以說啊,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
林宇辰翻了個白眼:“看臉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你應當聽說過吧你怎麼就知道這個男人在你擁抱他的下一秒,不會給你一刀呢”
“喂喂,我說你啊,怎麼總是要把人想得這麼壞”夏攸苒簡直受不了林宇辰的心裏陰暗了。
“因爲,”林宇辰垂下眸子,看着她,神情認真,“這就是人。”
這就是人對啊,我們,都是人
夏攸苒無法反駁他的話,無力反駁,也不知道要怎麼反駁。
曾經,也在網上看到過一張圖片,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和一個非常醜陋的老爺爺,一站,一坐,人們都會覺得那個小姑娘是個好人,因爲她非常漂亮,人們都會覺得那個老爺爺是個壞人,因爲他非常醜陋,可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的身後卻是一把斧頭,而那個醜陋的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老爺爺的身後,卻是一束美麗的鮮花。
夏攸苒沉默了,沒錯,這就是人,人永遠都向往着,喜歡着那些美麗的東西,卻只是着這些東西的外表,而忽視隱藏在這美麗外表下的醜惡
林宇辰執起酒杯,放到脣邊,輕輕抿了一口。
夏攸苒默默爲他將酒杯滿上,不知道該說這個少年冷靜理智,還是該說這個少年總是做着最壞的打算
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多少人想要踏入其中,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看清楚了隱藏在這奢華之下的暗潮洶涌,吞噬着一個個深陷奢華之中的人類
夏攸苒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身邊這個少年,是看着腳下的暗潮,還是深陷其中,再也不能自己。
北疆太子和公孫明哲正在打太極,你來我往,毫不謙讓。
君浩喝着酒,不知道在盤算着什麼。
林宇辰只是坐着,垂着眼睛,湛藍的眸子被半遮起來,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夏攸苒有些不懂,她不相信林宇辰不知道這皇宮之中的兇險,可是,這個少年,還是毅然決然地踏入這深深的宮牆之中,爲什麼這,又是爲了什麼
手落在她的發頂,只是一瞬,便收了回去。
“想要問什麼”林宇辰低低的聲音響起。
夏攸苒抽回神,擡頭看他:“你明明知道深處朝堂,兇險萬分,可是,你還是踏進來了,爲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知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林宇辰笑着說。
“復仇。”林宇辰低聲回答她的問題。
夏攸苒瞳孔縮起,驚詫,不可置信
夏攸苒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林宇辰執着酒杯,看着杯子裏的酒水:“其實,也沒有什麼”他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往大殿外走去。
夏攸苒立馬放下酒壺,緊隨其後。
這次的宴會,漠雨被留在了宮外,沒有跟隨夜風中,漠雨靠着車,看着可謂是燈火通明的皇宮,神情幽怨,頗像一個深閨怨婦,等着自己心愛的人,日日夜夜,卻始終不見人來,只有紅燭燈影,慢慢在這夜風之中,搖散
“少爺,你們倒是快點兒出來啊”
林宇辰領着夏攸苒走在花園的小徑上,只有兩個人。
走了一會兒,林宇辰在池塘便停了下來。
他擡起手,好看的手落在欄杆上夏攸苒便站在他身邊,背對着池塘,靠着欄杆。
“母親是南隅的公主,我也算是南隅皇室,我擁有繼承皇位的權力。”林宇辰慢慢地說着,“之前那些人,也是因爲他們的主子怕我搶了他們的皇位,才一定要殺了我,或者,將我帶回南隅,我記得上一次和你說過的我母親的死,也是南隅一手造成的我要復仇我要滅了南隅,我要殺盡南隅,屠盡滿城,我要他們爲我的母親陪葬”
手指驀然收緊,骨節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湛藍的眸子裏充斥着血色那血色好像正在一點點吞噬那片純粹的藍
夏攸苒看着他的手,伸手握住他的,緊緊的,好像,永遠不會放開。
“別這樣,冷靜一點”夏攸苒緊緊地握着他的手,緊緊的,“爺,你冷靜一點。”
緊緊相握的雙手,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對方,林宇辰閉上了眼睛
夏攸苒沒有看到林宇辰這般失控的模樣,從來沒有,在她的記憶裏,林宇辰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對這世間一切的一切都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趣,好像這世間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永遠都是淡漠的神情,偶爾會對她流露出一點柔情。
哦,對了,還見過的,見過他暴戾的一面,又好像對一切都是那麼的厭惡,好像想要用手中的劍斬斷所有讓他心煩意亂的東西。
但,夏攸苒從未見過他方纔的模樣,那麼的可怕,好像是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厲鬼,血腥,冷酷,無情,滿腹都是怨恨,仇恨,覆蓋了他原本澄澈的雙眼
那是,嗜血。
林宇辰慢慢抽回自己的手,雙手交疊,斂入長袖之中。
湛藍色的眼眸看着池塘,喫糖裏遊動着的錦鯉探出頭來,吐了一個泡泡,又縮了回去。
“聽說,”夏攸苒也看過去,輕輕柔柔地開口,“魚,只有七秒的記憶,七秒之後,不管之前是悲是喜,是怒是樂,皆會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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