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大漢推了我一把,我向前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了。
此刻的我像極了一個奔赴刑場的犯人,只是我比犯人更慫,只能逆來順受地往前走。
302號房間,我的心提在嗓子眼,我多麼希望,那個房間今天沒有客人來!多希望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其實別人認錯人了,或者,見到我之後就失望了,然後叫我滾。
曾經我在悅色的時候,每次進包廂送酒都提心吊膽,害怕被人看中,害怕進去之後就出不來。但是每次進去之後都會在心裏爲自己打氣,沒有關係,反正吳姐會照顧我,她不會看着我被人欺負。
可是今天,再也沒有人能照顧我!
走廊很長,我不敢走的太快,儘管身後的人不停地催促我,我還是儘量走的慢一點。
前面拐彎的地方走過來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她是我最不想,也是最討厭的人!
於莉莉!
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咬緊牙關,捏緊拳頭,可是理智告訴我,我要忍!我要忍!
我低着頭,不想讓她看見我,快要迎上她的時候,我故意走的快了一點。
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我的心跳的很快,如果這樣的我被她看到,一定會被她笑死吧?
“喲!這不是林溪嗎?”
就要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突然叫住了我。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就全部立了起來。是的,我和她相遇了,在悅色;她是悅色的小姐,今天的我,也是。
世間的事就是這麼諷刺,容不得我們思考,容不得我們撿起滿地的自尊。
“你好!”我擡起頭,強裝出幾分微笑。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於是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
“哎呀,你不要告訴我,你是來悅色做兼職的?”
她笑的那麼誇張,那麼得意,那麼諷刺。
可是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強裝出來的冷靜像一張緊繃的薄膜貼在我的臉上,我知道,我多說一個字,這層薄膜就會爆裂,我所有的落魄,屈辱都會盡數地顯現出來。
我要堅持,我要堅持!
“怎麼,張子陵沒有給你分手費嗎?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她越說越是得意,“要知道,你這樣的紅牌,一晚上只陪他一個男人睡覺,會損失很多錢的!”
我似乎可以聽見自己咬碎自己牙齒的聲音。於莉莉,爲什麼每一次你對我說的話都那麼的狠毒?我到底是怎麼得罪你了?
“客人還在等着我們呢!”身後的男人不耐煩了,推了我一把。
我第一次覺得這個“客人”竟然還能解我的圍。
“混的不錯嘛!進包廂還要人護送!”她說着又笑了起來,“是怕你被人拐跑了,還是怕你自己跑了啊?”
我瞥了她一眼,便兀自往前走。
總有一天,於莉莉,我會將你給我的屈辱全部還給你!
我在心裏恨恨地想。
302號包廂的號碼,遠遠地就清晰地映入我的視線裏。
怕!
我怕!
離包廂還有幾米遠的時候,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妓*女。是的,只要我進去了,我就是了。
那麼,以後的我就再也不用向任何人解釋,不用再受任何屈辱,因爲,我就是,我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妓*女!
“快走!”身後的人見我停了下來,不耐煩地開始推我。
我不想去!我不想!
“別想耍什麼花招!既然已經來了,你就哪裏也去不了了!”那男人惡狠狠地說,“悅色裏難搞的姑娘多了,你這樣的,我一晚上就能讓你跪着求饒!”
我厭棄地瞪了他一眼,他那黝黑又冒着油光的臉像是一個劊子手。
“還不快走!”他罵罵咧咧起來,“都是做婊*子的人,還裝什麼清高!”
我不能去!不能去!
顧不上想其他的,我便朝着旁邊的走廊跑去!我要逃跑!我要逃跑!
“想跑!”
身後的男人跟着便衝上來!
我知道,我跑不了,可是我不能放棄!如果今天我要死在這裏,那麼死之前,我也不能放棄去抗爭!
我沒有跑出多遠便迎面撞在了誰身上。
完了!
我被抓住了!
悅色裏多的是打手,只要有人喊一聲,其他角落裏的打手就會立刻出來相應,所以,我知道,我逃不了了!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哭訴着擡起頭,我多希望,能遇到一個善良的人,至少應該同情一個像我這樣的弱者。
擡起頭的那一剎那,我的心驚了一下,這個人,不是打手,他是,李沫白。
李沫白。
我又見到他了。
可是眼神在觸及到他的那
久到很多年了,很多年。
“你怎麼會在這裏?”他眉頭微皺地看着我。
“帶我走!求求你!”我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整個身體也顫抖地無力地覆在他身上,“求求你!”
他的眉心深鎖,看了看我身後。
我沒有選擇,我只想要離開!離開!
“很抱歉了,這位先生!這個女人是我們悅色新來的,我們老闆正在調教她,還請您不要插手我們悅色的家務事!”身後的大漢走過來,語氣並不友善。
“如果我非要插手呢?”
李沫白手心一用力,將我快要癱軟的身體撈了起來,幾乎是同時,他的身體往前一挺,便將我護在了身後。
“那就不要怪我們的罪了!”那人說着便上前一步,看上去是要將我搶過去。
我緊緊地抓住李沫白的手,可是他卻巋然不動地看着那人。
如果,今天李沫白因爲救我和悅色動起手來,怎麼辦?
我拉住他的手,想勸他放棄。我不能爲了自己傷害到別人。
李沫白用力將我攔在身後不讓我往前走。
可是,如果動起手來,他根本就不佔上風!
“我說你怎麼今天會突然約我來悅色,原來是來找老相好的!”
一陣輕快的聲音傳來,我朝前看去,上次那個叫高揚的男人一路小跑着過來。
“怎麼,想打架?”高揚跑過來,看到眼前的陣仗,有點不高興。
“高先生!”大漢看到高揚,態度立刻大變,“我們不知道他是高先生的朋友……”
“不知道?”高揚很不爽地說,“那麼,現在知道了吧!”
那大漢軟了下來,杵在原地,不敢動彈。
“可是,這個女人,吳姐說,還要去陪客。”
“你沒看見我們朋友也看上她了嗎?”高揚走到我們旁邊,“我高揚的朋友想從悅色挑一個姑娘,你們還有意見?”
“不敢,不敢!”大漢陪笑道。
“高揚,既然有你這句話,那麼,人我就先帶走了!”李沫白立刻接了一句。
“我說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把我叫來,你自己走了?”高揚說着,擡眼看了看我。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我來。
“有我在,也影響你娛樂的心情!”李沫白說着,手便攬住我的腰,“我也有重要的事!所以,互相成全吧!”
“敢情你是喊我來救場的!”
“多謝了!”
李沫白說着,手上一用力攬住我便走。
一路上我不敢到處看,也不敢說話,連呼吸都那麼小心翼翼。一切好像在做夢一樣。
我進了悅色,穿了悅色的衣服,畫了悅色的妝,又離開了悅色。
李沫白將車門打開,把我塞了進去。
“快走!快走!”上車之後,突然而來的安全感卻又讓我格外的不安起來,“他們會追上來的!”
“他們沒有這個膽子!”他只是淡淡地說着,便不慌不忙地發動了車子。
不,他們有!他們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他們不是好人!
我的心還砰砰砰地跳着。
一路上他都沒有跟我說話,我只顧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貼在自己的胸前,好像危險還緊緊地包圍着我,嚴絲合縫。
“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去!”我立刻反射似地拒絕了。
我不能回去!那裏不安全!我不能去!
“去哪裏都可以,就是不要回家!我不能回去!”我拼命地搖着頭。
他沒再多問,車子立刻掉了頭,朝另一個方向開去。
窗外的霓虹閃爍,可是一點也照不亮我的心。我的心好像還遺落在那個叫悅色的地方,受盡折磨。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我無心看是哪裏,推開車門,我便跟在他後面。
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必須緊緊地抓住他!
“先生回來了!”
寬敞的大門裏迎出來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
“把客房收拾出來給這位小姐住!”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是不是,到他家來了?
我怎麼能來他家!
那麼,我還能去哪裏?
“你先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李沫白走進客廳,回過頭來對我說,“我會讓高揚把你的東西都拿過來。”
我擡起頭看着他,那張陌生而又冷漠的臉,爲什麼竟添了幾分熟悉?
“今天謝謝你!”這個謝字,在我嘴裏裹了半天,終於講了出來。
“算是我還你的!”他的嘴角輕輕地揚起,笑容竟然那麼的溫暖和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