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旁的帳幔更是被吹得四下飛揚。
簡直就像是無根的飛絮跟着風到處撲打。
但不管是江行之還是奉息,都沒有被這些環境影響。
黑暗中,他們相互望着對方。
江行之率先發問,他的聲音沙啞:“你知道她是阿蕪?”
那日他一箭射出就打馬離開,轉身前交代要奉息把人處理了。
奉息素來不會敷衍偷懶,定然會親自辦理這事情。
奉息當日,見到了她。
江行之幾乎可以肯定,肯定她就是大宛公主。
但此刻,還是抱着那麼一絲絲的希冀。
希望着奉息否認。
奉息沒答,他微微擡眼,望着江行之,神情悲慼。
她是大宛公主,這個祕密,他保守了五年。
五年時間,最怕的就是與江行之兄弟之間的同牀共枕抵足而眠。
怕自己說夢話。
怕自己會泄露。
怕自己失口說出來。
江行之望着奉息這神情,心漸漸地下沉、下沉,好像是下沉到了不見天日的井底。
那井底啊,又冷又寒,又令人覺得絕望。
他的手指在顫抖,但他,聲音依舊鎮定,詢問奉息:“你那天后,半月未歸,去了哪裏?”
奉息恍惚地望着眼前的自家哥哥。
他輕聲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以爲,只要他能守得住這個祕密,只要他不說,這祕密就一輩子也不會被江行之知道。
他這個局外人在得知這真相的時候已經痛苦如斯,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哥哥知道了真相會有多麼癲狂痛苦。
聽到奉息這麼問,江行之就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果然是大宛公主。
所以那日,他一箭射向的是她?
他的箭術自小就非常出色,後來進入軍中,馬背上射箭也是百發百中從無失手。
那日他對準的是她的心臟。
那日他……
江行之的臉色愈加慘白,他望着奉息,聲音就如門外細雨在風中輕顫:“她的同胞弟弟,大宛小王子來京。”
奉息恍然大悟。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舉天同慶,各國的使者們也陸陸續續的來京。
她的同胞弟弟,大宛的小王子,與她有三分相像。
奉息曾遠遠的見過小王子一面。
與她一樣特別的愛笑,特別的愛說話。
不過三分相像,自家這位哥哥就猜出來了嗎?
早知如此,早知……
奉息低笑了一聲,神情悽然。
五年時間,奉息一直都知道自家這位哥哥對言蕪的執着。
尋找言蕪的事情哪怕是在爭奪皇位最緊張的時期也不曾落下過。
自家哥哥,對言蕪的執念很深,很深。
他以爲只要他守口如瓶,只要他不說,這個祕密就能一直一直永遠只是祕密。
可沒人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哥哥,終究還是知道了。
江行之盯着這樣的奉息,斥責的話語一句也說不出,只喃喃問:“那日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不帶她來見我?”
他連,見她最後一面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