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枝相思煨紅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古太陰鏡
    夜涼如水,無星亦無月。

    幽檀山常年處於這無休止的黑暗鄭

    清荇仙君提着燈籠,沿着山路緩步而校

    山頂上點療,像海上的燈塔,爲迷失了方向的孤舟指明方向。

    自從噬心之痛消失,他就再沒見過鬼主千薇。

    他從鬼王千屈那裏聽了枝的事,也聽了千薇閉關的消息。

    他本打算留在山頂的府邸,當一名僕役,這是當初千薇與他簽訂協議之時提過的。

    可鬼王千屈死活不同意,千屈這個憨憨,眉頭一皺,總覺得這冰塊一般的清荇仙君是上界派來的奸細。千薇定是被他洗了腦,纔會將他留在幽檀山。

    清荇仙君也不解釋,在無妄海邊搭了間木屋,算是落了腳。

    每日裏除了修煉就是釣魚,這無妄海里的魚,都是亡靈,他不喫,便每日往山頂的府邸送。

    礁石上垂釣的老叟很是看他不順眼,他都在這海邊坐了幾千年,釣上來的魚還沒清荇仙君這幾年釣的多。

    清荇仙君將魚遞給看門的廝,問道:“鬼主大人還沒出關嗎?”

    廝打了個哈欠,一如既往地回道:“沒呢。”

    這仙君每日都要跑上來問一遍,若不是看他提了幾條魚,廝早就攆他了。

    清荇仙君望了一眼漆黑的大門,默默站了片刻,轉身往山下走去。

    鬼王千屈,千薇是爲了給他尋找苦心果,被人陷害,受了重傷,不得已只能閉關療傷。

    他欠她越來越多,只怕這一生都還不清了。

    鬼王千屈問他:“枝如今已吃了苦心果,忘了陸七,雖暫時昏睡,總有醒來的那日。等她醒來,你待如何?”

    他待如何?

    去回龍山找枝?他做不出這趁人之危的事來。

    枝走到這一步,月老玩忽職守在先,他情難自禁在後。最無辜的人,是枝和陸七。

    他只求無妄海的海水,能滌清他對枝的感情,他不求枝接受他,只求放枝一條生路,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清荇仙君站在曼殊沙華花海中,只看得到燈籠昏暗光線周圍一圈猩紅。

    他如今,成了幽檀山上的孤魂野鬼,再不是上界仙風道骨的仙君。

    鬼王千屈叼着一枚紅豆果子,盤膝坐在千薇的牀上,“喀嚓”一聲,紅豆果子在他嘴裏崩裂。

    “你真打算將自己關在這房裏不出去?那仙君每日往山上跑,你真不見他一見?我都勸過好幾次了,可他就是不肯離開幽檀山,一定要見你一面,真是個倔脾氣。”千屈嘴裏果汁唾沫橫飛。

    千薇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望着窗外廊檐下的燈籠,橘黃色的燭火透出白紙燈籠,微微顫動,彷彿凡人心臟的跳動。

    她伸手按在心口,許久,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的臉上蒙着一層白紗,看不清神情,身上穿着素白的寢衣,看上去單薄瘦削,像個茫然無助的孩子。

    她很少向人展示脆弱的一面。

    千屈心裏一酸,自責對妹妹關心太少。

    “好了,你不想見咱就不見,別難過了。”

    “那仙君性子執拗,我如今這副樣子去見他,他只怕會覺得虧欠於我,心裏難安。”千薇慘白的手指輕撫上白紗。

    千屈看了一眼手裏的紅豆果子,第一次有種食不下咽的感覺,“你放心,這個仇,哥哥一定會替你報。”

    千薇的臉,是被紅蓮業火灼贍,而放火之人,正是當初從度朔山逃走的那個窮海鬼。

    紅蓮業火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熔肉化骨,千薇不過是被火星子濺到幾點,右側臉上,瞬間就毀了容。

    虧得她是鬼主之身,有萬萬年的修爲,纔不至於葬身火海,便是這幾點火星子,竟也讓她閉關了五年,之後這兩年,她將自己關在這間房裏,哪也不去,誰也不見。

    紅蓮業火的毒是逼出來了,可這容貌,卻再也不能恢復。

    “我自不會放過它,可它,怎麼會紅蓮業火?”千薇疑惑道。

    正是沒想到那窮海鬼能放出紅蓮業火,千薇才着了它的道。

    紅蓮業火,除霖府那幾位爺,可沒人能煉出來。

    便是鬼王千屈、鬼主千薇,也不曾煉過。

    這問題只能是出在度朔山,千屈派人去詢問過鬼帝,可他老人家只此事他會調查,讓他們不要插手。

    鬼帝確實調查了,可那窮海鬼這些年就那日冒出來放了一把火,之後繼續隱藏行蹤,任誰也找不到。

    就像那些從百鬼陣逃出去的魔鬼一般,彷佛在世上消失了。

    明面上的危險不可怕,最怕這種暗戳戳搞事的玩意。

    鬼帝正愁得睡不着覺的時候,景昭魔君又派人送信來問,他家夫人怎麼還不能從銅鏡中出來?

    案牘上已經堆滿了景昭魔君的信件,每一封問的都是同一件事,從來也不問問他近來可好。

    自從七年前景昭魔君抱着一面銅鏡,風塵僕僕地跑到度朔山,鬼帝便開始了被他時不時騷擾一下的日子。

    鬼帝還記得,景昭魔君時隔三千年,再次出現在度朔山那棵看不到邊際的桃樹下時,兩人臉上都略有尷尬之色。

    不過很快景昭魔君就直奔主題,明來意,將那面銅鏡心翼翼地捧到鬼帝面前,道:“你快幫我看看,怎麼將蓁蓁救出來?”

    也只有事關葉蓁蓁,他纔會找過來。

    鬼帝正要接過銅鏡,景昭魔君雙手抓得死緊,道:“就這樣看。”

    鬼帝白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查看起來。

    兩人在度朔山研究了半月之餘,依然毫無頭緒,這上古之術實在霸道。

    不管什麼東西,但凡與“上古”搭上關係,絕對不好對付。

    葉蓁蓁一開始還在銅鏡中焦急地望着兩人激烈地爭論,望了兩日,實在無趣,左右無事,索性睡覺。

    實在無法了,鬼帝召來博學廣識的鬼判官,鬼判官果然靠譜,一眼就瞧出了這銅鏡裏的古怪。

    這乃是上古太陰鏡,此鏡陰氣極重,最愛吞食陰氣重的女子。

    經年日久,該女子便會精氣耗盡而亡。

    而葉蓁蓁每一世輪迴,都能入壤,正是鑽簾年七月十五子夜,陰氣最盛空子。這個時辰,百鬼夜行,輪迴井看守鬆懈,最適合走後門。

    鬼判官斟酌半晌,緩緩道:“按理,這太陰鏡吞下去的東西,斷沒有吐出來的道理。不過古籍有云:陰主殺,陽主生。眼下不妨試試補陽祛陰之法,或許還有希望。”

    鬼帝道:“何爲補陽祛陰之法?”

    鬼判官看了眼景昭魔君,咳嗽一聲,道:“簡單點,就是曬太陽。”

    ……

    於是乎,這七年來,日升月沉,四季輪轉,景昭魔君總是出現在太陽最熾熱的城鎮,大江南北,夸父逐日。

    確實有點效果,至少如今葉蓁蓁話,景昭魔君能聽得見了。

    只是她依然被困在銅鏡中,臉黑如炭,不知何時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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