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販夫全神錄 >第134章 紙包耳朵
    劉大郎鎮定自若,輕輕撩開漆雕又的胳膊。

    繼續他的說話:“成德軍出了個王術正,十分歹毒,世人皆知。大郎只是渡船掙錢,哪管他王公貴族、節度刺史。這些人對於我們,都是渡客。”

    韓愈轉身謝道:“多謝劉兄,雖然如此,還是要感謝您老的大義。”

    邊聊邊過河,上岸之後,劉大郎又指了賈胡堡路線,過去大約十里纔是賈胡堡,叫他們一路小心。漆雕又多給了他一點船錢,相約明日卯時三刻,開船到這裏接人,還由他擺渡。

    九人當夜住在賈胡堡,衆人議論劉大郎所說,真是有驚無險。

    韓愈想起朝堂上元稹大喊可惜,不免心驚肉跳。爲元稹替自己擔心,十分感動,禁不住要來店家紙筆,當即寫了一封對元稹的感謝信。

    次日一早,來到三家渡對面,卻不見劉大郎,衆人驚疑不定。正要設法走小路,沿汾水西岸往北走,雖然慢點,但避開了河東的郵驛大道。

    忽然,劉大郎的兒子在河中央往這邊開船,大喊道:“客官稍等,我來渡你們過河。”

    文應班大喜:“是劉錄,我昨天坐他的船。”

    劉錄靠岸,說道:“你們上吧,家父昨夜帶領賊人往北走了。現在早過了靈石,在往介休的路上。家父將在介休北面的塢城泊邊張難堡等候你們。看到四郎酒肆,是我四叔開的。門口倚着的鑌鐵挺,就找到了家父。”

    文烈上去一把扭住他,怒吼:“該不是引誘我們到了那裏,好下毒手吧?”

    劉錄從容跪翻,從胸中掏出一個紙包:“這是家父的耳朵。昨夜賊人逼問你們的下落,家父死活不說,耳朵被削掉。繼而,家父扯謊,帶他們連夜往前趕,假裝去追你們。如果不信,可以砍掉我的人頭,去見家父。”

    韓愈過來,拉開文烈,扶起劉錄,安慰道:“令尊果然高義,本部感激不盡。我們快渡河,後面還有幾個人馬,還需要你再渡一船。我們到前面,一定叫賊人死無葬身之地,爲令尊削耳之恨報仇。”

    劉錄遵命,又渡了一船,衆人在三家渡聚齊。文烈叫來劉錄,問道:“令尊爲了我們,受此一難,我等自當相報。我問你,你四叔在張難堡開酒肆,必然朋友很多,他們能否幫到令尊擺脫賊人?”

    “張難堡就是我們老家,那裏劉姓人家多的是。我等乃夔國公劉弘基苗裔。對於王術正之流,怎麼會看得起呢?各位儘管放心,家父到了那裏,必然將他們一網打盡。”劉錄憤恨,大嘴斜撇,雙目圓睜。

    夔國公劉弘基,大唐子民,誰人不知!

    他青年時結交太宗,成爲摯友。高祖起兵晉陽,劉弘基斬殺宋老生,擊破衛文升。又爲前鋒,直取長安,生擒隋朝守將屈突通。又助太宗玄武門,列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封夔國公。

    此等人物,乃大唐開國虎臣。莫說韓愈官居兵部,就是丁開班、文應班這些小輩,也是如雷貫耳。

    韓愈想起夔國公典故,他家應該就是夔國公苗裔。爲什麼呢?

    韓愈讚道:“夔國公遺命,只留給諸子每人奴婢各十五人,良田五頃。遺言所謂:若賢,固不藉多財;不賢,守此可以免飢凍。千古將相能如此者,寥寥無幾。夔國公高風亮節,我等實難望其項背。”

    他這樣製造殘酷的現實來教育子女,子女必然自強不息。難怪昨天劉大郎認出了韓愈身份,連拜都不拜,果然很有氣節。

    文烈聽韓愈這麼說,又是一種人生況味,也不免感嘆。文烈繼而又問劉錄:“兄弟,多謝指點。王術正賊人大約有多少?”

    劉錄說道:“要挾家父時,我本要衝進去,家母死活抱住。我在院外查看,到我家的只有三人。至於隱蔽在遠處的,不得而知。但以我看來,不會少於三人,也不會多於十人。再多了,目標太大,那就不是刺客。”

    文烈頷首稱是。衆人被他這麼一說,都驚出了冷汗。

    前幾年平盧軍李師道曾刺殺宰相武元衡、裴度,武元衡當即被刺死,裴度跳河受傷。這個王術正比李師道更爲歹毒,刺殺韓侍郎不足爲奇。

    他們瞭解的差不多了,文烈拿出地圖,下令:“仍按昨天隊形,三隊分開。我們爭取在介休喫午飯。稍作休息往前趕,到張難堡,應該在申時將過。尉遲甘、漆雕又能衝過去,儘管往前衝。後面,我與哥舒容設法。”

    正要告別劉錄,遠處一位農婦喊道:“子用,爲娘有話要說。”

    衆人等她到了跟前,她放下一筐乾菜,撣一撣衣衫,拉着兒子:“子用,四郎,你簡單收拾一下,隨他們前往張難堡。快。”

    看來,劉錄,字子用。他老孃更是深明大義,命令兒子隨韓侍郎闖關。劉錄驚道:“娘,我也去了,萬一又遇到賊人,你怎麼辦?”

    “你只管走,保護好侍郎就是你的功勞。老孃自有辦法應付賊人。你三個哥哥走霍邑的遠船也快回來了,家裏沒事。你快去。”這位老母親命令。

    韓愈趕忙過來,謝道:“多謝嫂夫人,我們九個能行。就讓子用在家吧。”

    “妾身韓七娘。我說的不錯的話,韓侍郎乃河南河陽人。我也是河陽人。劉大郎少年時,在河陽隨家父學擺渡,將我娶到了這裏。我們家與你家乃同族同宗。因此,賊人打探,昨夜逼問,大郎都不泄露。”韓七娘說道。

    韓愈一聽,頓時閃動淚光,驚道:“河陽姐姐在此,噯呀,快,受小弟一拜。搭救之恩,沒齒不忘。”

    韓七娘急忙扶住,轉身對兒子說:“四郎快收拾,等你三個哥哥回來,我叫大郎、二郎去接應你們,三郎陪我應對。”

    劉錄不敢怠慢,急忙回屋,簡單收拾。斜挎褡褳,牽出一匹馬,提起一柄棗木陌刀,高叫:“娘,我跟他們去了,你要多用計謀對付。”

    韓七娘一拍兒子的馬,哈哈笑道:“就你那兩個點子,還囑咐爲娘,好啦,快滾吧。”

    衆人跟着劉錄,一路飛奔,果然午時正到了介休縣。一行十人吃了午飯,文烈善飲,要了一碗燒酒。劉錄、哥舒容也愛喝,就跟着要了燒酒。睡了半個時辰,文烈起身,叫大家出發。

    估摸還有一兩刻才過申時,到了一個村子,一問,這裏已經是塢城泊邊,前面不遠就是張難堡。過去張難堡不遠,是四座山、一條河夾着五股岔道,最大的岔道是往北面平遙的路。走錯了,就都要折回來。

    文烈叫大家下馬,稍作歇息。就在村邊的茶水攤,讓大家喝些茶水,原計劃不變,到了張難堡,尉遲甘、文應班不管有沒有人阻攔,只管先衝。沒人阻攔,即刻再返回接應。有人阻攔,返回一個報信。

    漆雕平復帶領唐揮、郭駿,並劉錄,前後左右護定韓侍郎。

    文烈與哥舒容、丁開班殿後,前隊遇險,丁開班看死後面。文烈、哥舒容衝到前隊,與尉遲甘等一起迎戰。

    漆雕平復帶欽差隊,趁亂越過交戰區,直接往前奔。留下一人,返回頭拼死堵截賊人追趕。其餘人等,疾馳而去,千萬不要管後邊戰果。

    衆人按照文烈吩咐,摩拳擦掌,準備應戰。

    尉遲甘叫來文應班,二人商議。既然有四郎酒肆、鑌鐵挺信號,只要看到信號,文應班下馬與劉大郎接頭。尉遲甘緊攥金背刀,先衝往前面,文應班與劉大郎緊隨。如果沒有險情,返回接人就行。

    商議已定,二人飛馬先行。不大功夫就到了四郎酒肆。尉遲甘飛馬前衝。文應班勒住馬,細看酒肆,門口卻不見鑌鐵挺。

    他趕忙下馬,進到酒肆察看。一看裏面,我的娘呀,亂得不成樣子,桌凳翻到,碗筷、菜湯、酒肉遍地都是。壞了,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按劉錄所說,劉大郎必然繼續引領他們往北走。

    既然已經發現了險情,再追上去應戰再返回報信,耽誤時間。文應班機斷處置,隨即撥馬回程,恰好漆雕又率隊趕到。

    文應班大吼:“五叔,帶隊衝陣。我到後面稟報爹爹。”

    漆雕又將掌中烏金崩雲梃高高舉起,“侍郎,緊隨子用。唐揮、郭駿二將隨平復前衝,走。”

    韓愈抽出昆吾雄劍,也高叫道:“記得用你的昆吾雌劍,必能助我等闖過。唐揮、郭駿,務必聽從平復將令,不可亂指揮。”

    唐揮將掌中烏龍槍一擺,叫道:“侍郎放心,唯縣令是聽。”

    郭駿也將盤蛇槍顫動,回答:“侍郎放心,縣令指哪打哪,定叫賊人片甲不存。”

    劉錄也將棗木陌刀晃動,大叫:“縣令放心,有我在,侍郎萬無一失。”

    他們邊喊,邊往前衝去。後面文走霹帶着哥舒容衝來,烏騅馬跑到最前面。他一蹁腿,將身形倒騎馬背,晃動掌中六十四斤五股神叉,發出“譁唥唥”山響,叫人駭異非常。

    如雷暴叫:“五弟,孩子們。殺賊不要心軟。從來沒有投降的刺客,不要指望受降。無論是誰,拼死護主。膽敢違令,定斬不饒。”

    衆位隨他身後,直奔張難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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