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不由笑了,那笑容十分肆意,帶着胸有成竹的自信:“既然如此,那便不是刺客吧。”

    他說着,手中摺扇一指,正指向雲挽:“那麼,六妹是在院中藏匿男子了?!”

    雲挽是不是刺客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無論沈風絮如何辯駁,今日都絕對無法翻身。

    沈清本想在沈風絮回來之前,就給她定下不可逆轉的罪名,卻不想沈玉香並沒有能拖延住時間,讓沈風絮提早回來了。

    可儘管如此,沈清也並不認爲沈風絮有手段擺脫罪名,無論如何,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個罪名,沈風絮揹負定了。

    沈風絮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大哥好歹也天天讀書,竟說出這樣有眼無珠的話來,我又何時在院中藏匿男子了?”

    沈清只當沈風絮是垂死掙扎,便微笑着道:“人便站在這裏了,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六妹還是不要強行爭辯了。”

    “有目共睹?真是睜眼說瞎話。”沈風絮脣角勾起一抹冷笑。

    說罷,她轉而看向雲挽。

    這些時日以來,雲挽一直在融雪院中養傷,沈風絮也從未過問雲挽旁的事情。

    她雖然懷疑雲挽與她所關心的案子有關,但云挽一直不提,沈風絮也沒有追問,只想着等個時機恰當的時候,再詢問雲挽相關事宜。

    雲挽與沈風絮對視一眼,也知道是因爲自己的緣故,才讓沈風絮惹上了麻煩,此刻自然沒有不幫着沈風絮的道理。

    於是她開了口:“原來東寧伯府的大公子是個男女不分的瞎子啊……”

    隨着話音落下,沈清不禁有些愕然。

    無他,方纔他分明聽過了雲挽的聲音,可那個聲音不僅嘶啞,且十分難聽,斷無可能是女子的聲音,可眼下雲挽的聲音卻十分清冽婉轉,宛如琴聲低吟,又似崑山玉碎,鳳凰鳴囀,的的確確是女子的聲音。

    沈風絮笑了笑:“怎麼?大哥很意外嗎?”

    自然意外。

    不僅是意外雲挽是個女子,更意外的是雲挽的聲音竟如此溫婉動聽,一時間,他竟有些心神恍惚。

    不過片刻愣怔後,沈清便再次恢復從容不迫的神色,道:“即便她是女子,六妹也不該在府上藏匿刺客。”

    “大哥方纔還說不是刺客,這麼快就改口了麼?”沈風絮眸光冷冽且幽深,面上仍帶着幾分笑意,卻令人不寒而慄。

    可沈風絮話音剛落,便有悠揚動聽的女聲不急不緩地從融雪院外傳來:

    “我前些日子同趙姨娘聽了會兒戲,見梨芳班的戲曲裏,有位旦角是男子所扮,且絲毫不覺違和,我方纔知曉,這世上有些男子是可擬作女子聲音的。”

    正是沈玉樓的聲音。

    沈風絮轉而望去,便見沈玉樓與沈玉香二人一併邁步走進了融雪院裏。

    難怪方纔遲遲不見沈玉香前來,原是去尋沈玉樓了。

    沈玉樓頭上梳着別雲髻,髻上簪着數支梅花釵,身着淺紅色羅裙,裙襬上繡着精緻清麗的梅花,纖細的手腕上帶着赤金流玉手鐲,看上去並不張揚,但只一出現,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無論男女。

    沈玉香冷笑着附和道:“是啊,六妹身邊這位,可未必是女子,看他一身男裝,怎麼也不像是女子。”

    “不錯。”身邊有沈玉樓在,沈清更有了幾分底氣,他點了點頭,眸中帶着一抹冷厲之色,“我既身爲東寧伯府打擾大公子,斷不能縱容此舉!”

    沈風絮卻只是一笑,並沒有旁人設想的那般驚慌失措,目光中帶着幾分嘲諷,道:“是麼?府上的事物何時輪到大哥來打理了?到底是父親不在了,還是母親不在了?”

    這話說的有些露骨,沈清頓時厲聲喝道:“沈風絮,你怎麼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沈風絮卻是無可奈何地笑了:“我最多也只是說說罷了,哪比得上大哥,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沈清面色一沉。

    沈風絮果然是巧舌如簧,伶牙俐齒,難怪此前沈玉樓與沈玉香一直處處碰壁,但今日,他定是要讓沈風絮萬劫不復!

    沈玉樓輕聲提醒了一句:“多說無益,先將那賊人抓獲再說。”

    於是沈清揚聲道:“來人!將那賊人綁起帶走!”

    他身後的僕役便要上前動手。

    “我看誰敢!”沈風絮揚聲,清冷入骨的聲音便落入了所有人的耳畔中,一時間,驚地周圍的人身形一頓,皆站定在了原地。

    雖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但在氣勢上卻半分不輸給旁人。

    “你們是沒聽見嗎?把那賊人給我抓起來!”沈清又厲聲喝了一句。

    那些僕役這纔不再猶豫,紛紛欺身上前,欲對雲挽動手。

    雲挽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眉梢微蹙:“姑娘……”

    她並不懼怕這些下僕雜役,但她擔心,若是當真動了手,情勢會對沈風絮不利。

    但沈風絮卻並不在意這些,輕笑一聲,道:“無妨,你哪怕是打傷了我大哥都沒關係,只要給他留一口氣就好。”

    沈清冷笑一聲:“狂妄!”

    他身側帶了數十人,雲挽即便再是厲害,也絕不可能以一敵十,何況不過區區女子,縱然有些本事又能如何?

    沈風絮是親眼見過雲挽身手的,故而並不擔心,後退了數步,將場中的範圍讓給了雲挽。

    而云挽有了沈風絮這句話,便不再拘束。

    只見她身形敏捷,挽劍如花,提劍如風,一舉一動之間,從容且優雅,即便在十數人的圍攻中,依舊沒有半分慌亂,反而身形如漫天桃花般點點散落,甚是美麗撩人。

    與其說是在爭鬥,不如說是在舞劍。

    即便沈風絮完全不通劍術,但眼前局勢也已經一目瞭然。

    想來此前雲挽若非重傷,沈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她的對手,怕是早就成了她劍下亡魂。

    看着場間形勢,沈清不由驚駭萬分。

    他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雲挽竟有如此精湛過人的劍術,在十數人的圍攻下,依舊能衣袂飄飄,從容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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