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
眼前的人願意陪着他,一起去大源最寒苦的地方,對他而言已是極大的幸事。
“既然不用客氣,你可以要留下來喫飯?”林舒晴挑眉問道,語氣中帶着點玩味。
來的時候正是飯點,廚房那邊的炊煙已經飄起,要是不留人喫個飯,是不是不太好。
“好。”穆馳遠點點頭,脣邊輕笑。
望着身前眉飛色舞的俏麗容顏,心神不禁跟着她平靜起來。
兩人並肩走出了院子,這會兒屋檐下的燈已經打起。
一盞盞的明黃色且溫柔光撒在池水兩邊,池魚打水草邊搖晃而過,敏捷迅速。
蟬鳴伴着蛙鳴,點點螢火從廊下穿行而過,還有滿園的隨風流竄的芬芳。
兩條修長的身影在廊下交織着,走向遠方。
姜府,一處燈火通明的院子裏。
不知從何處闖進屋內的飛蛾,撲到油燈上,被火燒得猛烈煽動翅膀。
即便知道了前面是危險重重的火,可仍舊執着向裏撲去,直到奄奄一息,化爲燃料。
“懷兒,福敏縣主不日就要去西北了。”
屋內的姜彧正對着書房上掛着的羊皮圖。
羊皮圖上標着大源的各個板塊區域,還有周圍的各國。
姜懷穿着一身錦服站在案前,對着自己父親平淡笑道。
“父親,孩兒雖有想約福敏縣主見面的心,可奈何她連門都不常出,只有在宮裏召見時出門,孩兒實在是找不到機會。”
姜懷說着低着頭,心中有憾的模樣。
“這事……你若是辦不成……”姜彧轉過頭來,面容憂慮道。
“父親稍安勿躁,孩兒話沒說完。福敏縣主那邊找不到突破口,西北王確實可以。”姜懷自信微笑道。
“哦?”
姜彧被釣起了興致,開始認真打量這個孩子。
“孩兒聽聞,西北王先前鎮守西北時,在軍中有一個紅顏知己,爲一武將之女。”
“兩人之間有情誼不淺,而且這女子正準備來京城找西北王。”話說到這裏,姜懷勾了勾脣,笑容更濃。
“這女子的出現,定然得挑一個巧妙的時候,若是福敏縣主也在,那便剛剛好。”
姜彧滿意點點頭。“你心中有成算就好,那爹也不擔心你了。”
能當一族之主的,不管這性格是張揚還是內斂,必然要有能撐起整個家族的才智。
不是一個任人揉搓捏圓的包子。
“只是孩兒有一事不明,這謝家難道比不過這福敏縣主?”姜懷問道。
縱然福敏縣主天資過人,還有個厲害的師傅。
這個人和家族的底蘊比起來,卻是差了不少。
何況在這前面十來年的時間裏,福敏縣主一直生長於鄉野之間。
和姜家的門庭,差異甚大。
“懷兒,你還太年輕,你不動。我姜家之所以傳承這麼些年,靠的可不僅僅是手中的錢財和底下的庶民。”
“這天上的星辰都日日在變,人怎麼可能不變?”
“便是有這麼些百年不遇的奇才,把他收攏到手裏,纔是我姜家繁榮昌盛的原因。”
“不然這宮裏的,爲何這麼器重她林舒晴,甚至還給她個縣主噹噹呢?孟家早已凋零,便是憑着平昌王的面子也不大。”
“有的事,你到以後就會明白的。”
姜彧深沉道,眼眸中的精光似看過了世間的風風雨雨。
“孩兒明白。”
穆馳遠在孟家喫完飯,林舒晴便把他送到了側門。
在臨走時,忽然問了句話:“大公主那事如何了?”
總歸是玉鶴的家人,她得問個明白。
“大公主如今已經被貶爲庶人,關在府裏。”
“她傷的那人,便是原鄉收養駙馬那小官家的女兒。”
穆馳遠簡單說明了事情的關鍵。
“那孩子……”林舒晴又響起了那奄奄一息的孩子。
穆馳遠眼神暗了暗,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那孩子不是駙馬的,駙馬這些年一直在找那女子。找到她的時候,她身邊已經有了那孩子。”
“大公主誤會了,只可惜了那孩子一條命。”
才幾歲的孩子,還不到唸書識字的年紀,就這麼沒了。
“那駙馬如何了?”林舒晴問道。
縱容這其中有誤會,可當時若是駙馬做些什麼,事情不至於如此。
“駙馬,自請合離。皇家是沒有駙馬合離的規矩,可出了這一遭,百官都看着,自然也就允了。”
“駙馬。”林舒晴口中念着,回憶自己見過的那個男子。
她總覺得,事情似乎不止這些。
大公主對駙馬的言聽計從,還有駙馬的合離,這不會,是在駙馬的謀劃內吧。
“昨日,我聽太監們閒聊時,知道了一件事!”林舒晴擡眸道。
“何事?”
“這去皇莊上的路線本不是如此,莊子路遠,這宮裏的人本選了條近路,可聽說那條路上不知道怎麼碎石垮塌,去了怕耽誤時間。”
“便挑了另一條近路,也就恰好救了那婦人。”
林舒晴把那日從太監嘴裏的聽的話娓娓道來,這事聽起來倒是蹊蹺得很。
“駙馬本是他那一屆登科的舉子,如今出了這事,朝廷恐無立足之地。”穆馳遠說道。
不管這事的幕後主謀是駙馬,或者其他的任何人。
那人的目的也達到了,對於皇家而言,或是損失了一些威望。
但舍了個大公主,其他的便不是什麼問題。
“在這京城裏行走,看來也有不小的學問呢!”林舒晴感嘆道。
你以爲某些事是自己的選擇,殊不知暗地裏已經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出城那日,你可要跟我一起?”穆馳遠問道,和藹了臉色望向林舒晴。
封王離京去封地,可不是直接走這麼簡單。
欽天監要算日子,禮部的人還要派官員相送出城門。
甚至還有觀禮的百姓……
林舒晴乍一聽沒什麼毛病,剛剛想答應。
可想到要他在滿京城前並肩行走,那……
還是算了吧,她還沒做好準備呢。
“不用了,我跟在後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