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二百八十四章:不夜雷鳴(十四)
    鍾守離沒想到宋翊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功,這一掌弄巧成拙,反而令自己受了內傷。只能一邊運功療傷一邊擺個唬人架勢,心中暗自乞討能將對方鎮住,不要趁勢出手追殺。

    宋翊一掌震退鍾守離,拾起盡斬,將刀拄在地上卻未趁勢出手。宋翊倒並非被鍾守離唬住,只是其中緣由是有苦自知。他方纔這一掌雖然勝了鍾守離一籌,但他同時使用靈元與真氣,兩者在他體內反覆激盪,實在需要時間壓制。

    好在宋翊並未受絲毫損傷,調整內息將真氣壓回氣海金丹之中,只留靈元在身總算好過一些,長刀一揮又向鍾守離劈了過去。

    宋翊見鍾守離原地不動便知他受傷不輕,怎能給他喘息之機。鍾守離暗罵一聲,雖然內腑之中仍有不適,卻也只能免強挺劍應對。

    方纔二人拆了五六十招,斷金刀法早已被鍾守離看得分明,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變化組合,刀勢剛猛不易輕應其鋒,還是以後天劍慢慢消磨穩妥,這刀勢直來直去缺乏變化,早晚得了機會捅他幾個透明窟窿。

    面對後天劍綿綿如水的劍招,宋翊剛猛無儔的刀招偏偏無處着力。猛然間,忽覺刀上一緊,又陷入後天劍的漩渦之中。

    那金劍貼住長刀刀身隨彎就折,無論宋翊如何變換力道卻都被那金劍牽引。

    宋翊心想鍾守離又要故技重施,暗自閉了輪穴調用金丹真氣。怎料鍾守離劍招一變,猶如浩海波濤倒卷而來,那劍勢仍如流水一般蜿蜒曲折,卻是改守爲攻無孔不入。劍招綿綿卻帶無匹之勁力,正是六壬化神劍的玄武劍式。

    這玄武劍式性屬陽水,與後天劍的陰水之性相得益彰。陰守陽攻,守如春水蜿蜒纏綿抽刀難斷,實則暗藏深渦巨漩深陷難抽;攻如湍流隨彎就折無孔不入,力如怒海巨濤可擊岸碎堤。這一收一放,一守一攻之間,真叫人粉身碎骨。

    宋翊哪裏見過這等高明手段,張守真性如烈火,他所善長的不過是白虎、朱雀這等主攻劍法。更何況,十二劍式隨意組合可有近百種變化,又豈能是三五年可以理得清楚。

    面對鍾守離無孔不入的劍法,宋翊只能一退再退。鍾守離卻如湍急的洪水步步緊逼,一旦觸及堤岸便會立即爆發,將眼前的一切衝撞個粉碎。

    此時,宋翊已是滿頭大汗,自己徒勞地揮舞着笨重的長刀,而鍾守離的劍鋒卻在刀刃之中任意穿插絲毫不粘,時刻都有可能在宋翊身上放血。

    忽然一個雄渾的聲音唱道:“勾陳化土築長堤,劍如鋼牆需嚴密,穩紮營帳如磐石,心有狠惡不出擊。”不用扭臉查看也知是張虛白的聲音。

    鍾守離與宋翊專心鬥劍,無法繼續念動法咒,那泰山靈氣自然也不再加壓,張虛白總算緩過一口氣來。他暗中旁觀着宋翊與鍾守離比試武功,越看越是喫驚。

    張虛白雖然認不出宋翊,但見眼前這名青年不過二十年紀,暫且不論內功修爲如何渾厚,單說他棄刀接掌這一招實在巧妙。

    宋翊這看似簡單的一招實在大有文章。他退身半步再接掌,第一可以有機會蓄足掌勢,第二也讓了過鍾守離力掌勢的鋒芒,到得宋翊出掌之時,鍾守離的掌力依然弱了三成,以逸待勞自然勝算大增。

    宋翊這份膽識心計,青年人中實屬少見,張虛白看在眼中也生惜材之心。因此,見鍾守離使出後天、玄武二劍穩佔上風,他纔將勾陳劍的幾句緊要歌訣唱了出來。

    宋翊心思靈巧,聽到“勾陳”二字便已想到這歌訣與六壬化神劍的勾陳劍相關。

    六壬化神劍的劍訣繁複綿長,這幾句乃是張虛白挑選緊要之處,化繁爲簡道出勾陳劍的要旨,以宋翊的心性,稍加揣測便能明白。

    自己手握寶刀怕他作甚,只需原地守個密不透風,等他自己送上門來。但宋翊只得其神意卻未曾見過勾陳劍的招勢,只能憑藉自己心中的理解以刀代劍,來個隨心所欲的打法。

    這勾陳劍的要旨在於已守帶攻,講求心中靜如止水強壓兇焰,劍式穩如磐石不進不退。宋翊將身立定,手中長刀在身前快速飛旋,舞得密不透風猶如一張巨大的堅盾,任憑鍾守離洪水擊岸也是絲毫不退。

    這六壬劍法要配合相應的內功才能發揮全部威力,但宋翊有金丹真元內息充足也可勉力支撐。

    雖然這勾陳劍的精妙之處遠不止如此,若是放在平常鍾守離便可輕易破解,但宋翊勝在寶刀在手毫無顧忌,鍾守離手持金精劍反倒不敢輕應其鋒。

    只見鍾守離招勢一改,劍出六方,變化無端,時隱時現生機勃勃,正是六壬化神劍的六合劍。

    六合劍性屬陰木,正好剋制勾陳劍。宋翊這臨時臆想的勾陳劍立刻相形見絀,守得一處守不得六處。

    只見鍾守離身法越轉越快,無數青芒如同受了春雨的滋潤從四周長了出來,而這勃勃生機之中卻暗藏死亡的氣息。

    轉眼間,宋翊彷彿忽然置身於生機盎然的草地之中,被銳利的劍草所困,只要四下一合,宋翊必定被刺得千瘡百孔。

    危急時刻,卻又得張虛白高聲指點道:“離火朱雀動如靈,蜻蜓點水觸而不停,片片火絮飄漫天,引燃六合焚八荒。”

    這還用說,朱雀劍乃是張守真最爲得意的招勢,宋翊不知看過多少遍。宋翊在龍德太一宮整日干的都是雜活,任何武功都沒有學到,唯獨這招朱雀劍卻是熟悉得很。

    此時張虛白又說得直白,即有“六合”又有“朱雀”,宋翊怎能聽不明白。

    火有熊熊烈火也有星星熒火,這朱雀劍的劍式便是這星星片片滿天飛揚的熒熒火絮,正好散落到四下的草叢之中,將四下裏同時引燃,燒得一乾二淨。

    朱雀劍講求的是靈動跳躍,星星點點,此時便顯出劍的靈巧與刀的笨拙。但盡斬雖然沉重,怎奈宋翊內勁充沛,一柄四尺烏光被宋翊使得靈動歡悅。雖然沒有火氣加持,但點點烏光落入青草之中依然可以燃盡六合。

    張虛白不認得宋翊,更不知張守真手把手地教過他朱雀劍。只認爲他剛剛見鍾守離使過一遍便能銘記在心,此刻稍加點播便能對號入座現學現用,心中不住暗贊:“此子實在天才,一點就透,一看便會,這朱雀劍以長刀使出竟也有五分模樣。”

    這六合劍本非鍾守離的強項,不過是欺負宋翊不懂劍法而已。沒想到他經得張虛白稍加指點,竟然將朱雀劍使得有模有樣,六合劍瞬間土崩瓦解。

    鍾守離轉手又要使出後天劍以水滅火,但又一想結果還是一樣,這小這仗着長刀之利還不是一樣使出勾陳劍,如此無盡無休的循環往復何時能有結果?自己這“泰山壓頂”可不是沒有時辰限制。

    鍾守離心中暗自着急:“論內功,這小子不弱於自己,絲毫討不得便宜。論劍法這小子兵刃上喫着便宜,還有個老不死的在一旁指點,一時半刻難以取勝。”

    說道張虛白,鍾守離更是心焦,他只要一時不死就是最大的禍患。鍾守離心思一轉,猛然又轉到法術上。

    鍾守離心中不由地暗罵自己糊塗:“這小子橫看豎看也不懂法術,這心中一急卻偏偏將自己看家本領給忘了個乾淨。”

    鍾守離一面施展後天劍轉攻爲守,一面將左手攏在袍袖之中暗自掐決,口中默默唸動咒文。

    鍾守離這招暗度陳倉使得及是熟絡,運轉真氣施展法術之時,劍法上卻與平常無異,尋常之人極難發現。

    宋翊只當這鐘守離在劍法上已然江郎才盡,將一柄長刀使得狂風一般,一路上砍了過去。

    鍾守離退了兩步,猛然間左手一推,憑空現出一個四尺大小的火球,向着宋翊猛撲過去。

    鍾守離在道法上造詣極高,僅憑口訣真氣打出的火球也比吳德友的火球大上兩圈。而且手法極爲隱祕速度又快,當張虛白看出端倪,再想出聲提醒爲時已晚。

    鍾守離有心暗算,時機拿捏得十分巧妙。正在宋翊挺身向前,一刀將發未發之時,一團熊熊烈火迎面而來,近在咫尺,避無可避。

    那火球來得突然,宋翊心中一陣慌亂,但他終日都在搏殺拼命,立馬便已生出對策,口中喝道:“來得正好!”手中盡斬去勢不變,力道加到十成,人刀和一迎着火球撲了過去。

    尋常之人見了如此烈火自然會退避三舍,鍾守離早就算計得當,手中赤鍊金精金劍緊隨其後,便要將宋翊一劍洞穿。怎料這宋翊如此悍勇,不退反進竟然朝着火球衝了過來。

    “難不成這小子拼着烈火焚身也要來個兩敗俱傷?”鍾守離正自錯鄂之時,一道烏光閃過,竟然將火球斬爲兩半,熊熊火光立時煙消雲散。

    那道烏光鋒銳至極,劃過金劍猶如刀切豆腐一般毫無阻滯,順帶在鍾守離胸前劃出一道二尺長寸許深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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