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逆命之蟲 >繭中蝶 花滿樓主人
    除了花滿樓裏涌出來的一撥人,還有一撥押送東方那月的護衛也加入到追逐的隊伍中,烏泱泱一大幫人,追着季笙三人飛奔而去,撞飛沿路攤子無數。

    脖子上掛着一副枷鎖對那月來說並不算多少負擔,季笙提了他一把,他轉眼就可以跟上。

    蘇似原本被季笙拎在手裏,像只受了驚嚇的小雞崽兒似的,季笙看他這樣突然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給了他一下,他這才擺動雙腿自己跑起來。

    季笙首當其衝一路開道,落後一步的蘇似與東方那月對望一眼,蘇似上下打量着那月嘖了一聲,“老大你可以啊,五湖四海都是朋友,這是哪個道上的兄弟該不是演戲的枷鎖倒是逼真至極,呦呵,用料也講究”

    “老大”那月一邊跑一邊問,“你是季笙的朋友嗎你好,我叫東方那月,就是東方那一輪明月那個。”

    “好說好說,兄弟名字講究啊,小弟不才,名叫蘇”蘇似說罷身影一閃,整個人憑空消失了似的,二人回過頭,看到蘇似從地上一堆花枝中爬起來,摘下頭上的花葉毫不在意道,“蘇似,季笙是我老大,請多指教。”

    在這樣一個緊急的時候,兩個人不鹹不淡地自報家門,對後面的危險熟視無睹,季笙一下就上頭了。

    在花滿樓裏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出來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好在夜色可以幫着遮掩他們的行蹤,算是個小小的方便。

    不遠處傳來呼喝聲,他墊腳隔着一片人頭望過去,就看見追上來的人如同一道利劍切割開人羣般向他們跑過來。

    就算有擁擠的人羣阻隔,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

    季笙打定主意,還是要跑,結果剛起步被兩人一人一隻胳膊拉住。

    蘇似和那月同時問道:“你跑什麼啊”

    “難不成還真跟人家幹起來”

    “那老大你剛剛說的豪氣干雲的我差點兒擼擼袖子就衝上去了,你現在屁滾尿流地跑路對得起我嗎”蘇似撇撇嘴。

    “你可拉倒吧,我勸你要點兒臉好不好,剛剛誰在那邊裝死來着,”季笙翻了個白眼,“我承認剛剛是有些衝動了,這一點我並不否認,但是他們說話確實過分你也不是不知道。先生教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再說我只是口頭小小教訓一下。”

    “一碼歸一碼,說話豪氣干雲跟逃跑屁滾尿流並不衝突。”

    蘇似想想,衝季笙比了個大拇指,“還是老大有覺悟”

    季笙可沒心思跟他打趣,心說絕不能讓後面那幫人抓住,否則一切都說不清了,還要幫她暗中對付花家呢,這樣大張旗鼓,還怎麼“暗中”

    想到這兒季笙後知後覺,背脊一涼忽的一身冷汗,扭頭看向那月,“那月你沒跟她在一塊兒”

    “沒啊,我以爲你跟她一起呢。”那月說完,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始緊張起來。

    季笙心裏一涼,心說這下完了。

    蘇似不合時宜地湊到那月身邊問,“你們說的她是誰啊”

    聽着越來越近的追逐聲,季笙突然煩躁起來,一把抓過蘇似的領子,吼

    道:“問個屁啊天大的事兒都一會兒再說,先跑”

    那月搭上他的胳膊,向另一邊看了看。

    季笙跟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華燈初上,街上擠滿了人,洋溢着歡樂的氣氛。今夜似乎是什麼節日,所有店鋪都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映得漆黑的夜晚明亮如白晝。

    “堵得跟茅坑似的。”蘇似站在一邊幸災樂禍說了句。

    季笙白了他一眼,沒想到蘇似反而自己湊上來,一臉狗腿殷勤道:“老大,我有個辦法幫我們逃出這裏,但是你要跟我說那個她是誰。”

    擠過去的話一定會被後面的人追上,又找不到地方藏身,街上人雖多,可是想要一下子藏起三個人,根本不現實。

    一番天人交戰,最後季笙點了點頭。

    “好嘞,包在我身上。”蘇似打了個響指。

    在二人好奇的目光中,蘇似把褲帶鬆鬆,拽下來半截用手提着,以一個鴨子走路的姿勢衝進人羣,“拉褲子裏啦讓讓讓讓拉褲子裏啦”

    大街上一陣雞飛狗跳。

    幾條街外的花滿樓,一顆嶄新的光球重新被安置在穹頂,散發出來的光芒照亮了整個花滿樓。

    楊家公子站在破口處,凝望片刻回到平臺,那裏已經站着此次同來花滿樓的其他幾家的公子。

    所有的護衛都被派下去追趕季笙幾人了。

    蘇似當時拿在手裏的那塊牌子,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如果不是蘇似有本事瞞過所有人悄悄偷去的,那一定就是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是內鬼。

    幾位平日一起風流快活的公子此時眼中充滿了戒備,同時也充滿了恐懼,他們知道那個牌子落入外人之手的嚴重性。

    “回家找人”楊公子道,“如果你們不想被蟲師的人抓走,那就想盡一切辦法,我們今晚一定要殺了這兩個人。”

    衆人紛紛點頭。他們會回家調動手頭可動用的所有護衛,用盡一切辦法找到那兩個人,同時還不能將事情鬧大,否則讓在場以外的任意一人知道了那個牌子的存在,搭上他們各自家族的一切都償還不起。

    幾位公子走出花滿樓,擡起頭來看着月亮,各自嘆了口氣,原本一場好好的花魁初演,沒想到被半路衝出來的毛頭小子攪亂了,只剩下一個爛攤子給花滿樓。

    今夜註定無眠。

    花滿樓破天荒地閉門謝客,開始打掃亂局修補損壞的內設。

    舞姑娘屏退了侍女,獨自一人一路緩緩登高,來到整個百花城都極少有人知道的花滿樓第七層。

    推開一扇僞裝爲精緻壁畫的小門,一股薰香的味道撲面而來,門後別有洞天,空間寬闊,卻並沒有侍女服侍,也沒有護衛隨從,簡簡單單,甚至連那些華貴的桌椅都沒有,偌大的空間只有一道屏風擋在門口。

    繞過屏風,視線的盡頭是一個臥榻,上有美人臨窗醉倚。舞姑娘腳步輕輕來到榻邊,微微屈膝,望着那個隱藏着暗處的花滿樓真正的主人。

    就像一幅絕美的畫。

    一個冰冷似萬年雪山的美人,只看一眼都會覺得世上一切美好的詞用在她身上都顯得庸俗

    ,會覺得這個人彷彿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美麗,冰冷,遙不可及。

    那人手中把玩着一個小巧的酒杯,怔怔地望着窗外。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豔紅輕紗,光着腳靠在榻上,似乎是入了夜有些冷,她把身上的輕紗向上扯了扯,蓋住裸露的光滑肩頭。

    “那就是衣兒看上的那個孩子”女人問,望着窗外繁華的大街並沒有回頭。

    “是的,就是那個叫季笙的。”舞姑娘回道。

    “品行如何”

    “有些有些”舞姑娘斟酌着用詞,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形容。

    “那就算了。”女人道,“花牌給他了就行。”

    舞姑娘也沒說什麼,忽然想起一事,遞上從季笙落下的那塊漆黑牌子。

    女人接過來看了一眼,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隨手扔在榻上,重新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繁華熱鬧的百花城。

    舞姑娘從小跟在女人身邊,知道世上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讓女人感到驚訝,甚至是產生一絲絲的情緒波動,所以她只是站在一邊,屋裏頓時陷入沉默。

    花牌是進出花滿樓的憑證,只對內部人發放,甚至連百花城的公子們都沒有。給季笙的那一支,是僅次於女人手中千花令的百花令,屬於第二等的,比舞姑娘手中的還要高上一等。

    她從來不去故作聰明地猜測女人在想什麼,因爲她猜不到,她也不去做或擔憂任何女人吩咐之外的事情,女人說什麼,她便做什麼,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哪怕女人讓她去死,她也會去,因爲她知道女人一定是有目的的。

    從這個女人身上看不出年紀,看不出情緒,甚至看不出任何“溫度”,就只是平平的,淡淡的,雪花落下,冰封千里。

    “那個蘇似,”女人開口,“查出什麼了嗎”

    “沒有,那人好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有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個謎。也不知爲什麼他要接近季笙,但兩人似乎相當投緣。”

    女人並沒回頭,卻察覺出舞姑娘言語間的猶豫,淡淡道:“怎麼”

    “沒什麼,季笙與她從小鎮離開後,花及信並沒有同行,甚至從青石回來的時候,都只有花及信一人,我是怕”

    “怕他對在青石發生的事情隱瞞還是怕他騙我”女人轉過頭,露出冰雕雪琢的一張臉,“花及信雖然只聽他二哥的,但是不可能騙我。如果是花及義的話,估計也沒那個膽量。”

    女人整個人縮起來,抱着雙腿,“這件事不用管了,去,散出消息,七足令。”

    舞姑娘忽然瞪大了眼睛,身軀微顫。

    七足令

    就算是有關八大家族存亡的情報水準,也只不過是六足令而已,而現在她要去散播於各州各地的,是罕見的七足令

    舞姑娘倒退而出,留下女人獨自留在屋裏。

    冷風從窗外呼呼倒灌進來,女人盯着榻上的一隻小桌子,凝視許久,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輕紗中伸出胳膊倒了杯酒,縮回來小口喝着。

    深井一般的眼中突然出現一抹異樣之色,“想娶衣兒,先過我這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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