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一聽,眼皮子掀起。她默不作聲地打量起來。
婆媳倆的樣子一模一樣,也難怪進了一家門。
沈芳寧無害地笑着,她起身盈盈納了一個福,說道:“既是誤會,又非大伯母本意,芳寧更是受之有愧。何況——”
她垂首看向了沈老夫人,又直視着大夫人的眼眸,沉沉地續說:“善惡終有報,自古以來害人的人哪裏有好下場?”
大夫人微閃着眼神,她只覺得背脊陰涼涼的。可她再擡眸看時,又只看見沈芳寧那雙清澈的眼眸。
一個丫頭片子而已,能翻出什麼花樣?
她按住了扶手,心裏默默安撫自己。
“怎麼說,芳寧你還是受驚了。我瞧着你屋子伺候的人也少,這可不好……這樣我將我身邊的兩個丫鬟指給你,人也算機靈,到時候你嫁去傅家也能幫襯你一把。陪房婆子丫鬟都要一一挑好,知根知底的人用起來很放心。”老夫人讓白雲將兩個穿着蔥綠色比甲的丫鬟帶了上來。沈芳寧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頭上戴了兩朵淺藍色絹花的是玲瓏,她臉蛋白淨,兩彎新月眉下是一雙細長的眼睛眼尾上揚,看起來很精明。
她身旁的是玳瑁,比玲瓏高出了大半個腦袋,長得很是清秀。
沈芳寧端詳着這兩個人,她回過頭,說道:“謝過祖母。”
老夫人傾身向前,佛珠套在她的手腕上,她拍了拍沈芳寧的手,和善地說:“你也累了,趕緊回去歇着吧。”
沈芳寧欠身告退。
此時,廳堂裏靜悄悄地,連根針落在地上也聽得見。軒戶大敞,溜進來的光照在廳堂的地面上。大夫人小心地瞟覷老夫人的臉色,她的嘴角向下壓,摩挲着手裏的佛珠。
這無聲的威勢壓迫着大夫人。
那雙經歷了幾十年風雨的眼睛裏銳利地看向前方,沈老夫人再偏過頭,看向大夫人。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如今老二一家在回來的路上了。你身爲長嫂,吩咐底下的人仔細點做事。”
沈二爺原先在山西做參政,但舊歲雪災暴虐,到如今纔算完事。有功回京,又搭上了扶雲梯,將來只怕要壓大房一頭。
他們跟三房可不一樣,那也是老夫人的心頭肉!
老夫人掀起眼皮子,陰惻惻地看向大夫人,她想要說什麼,卻又只揮手讓大夫人告退。
大夫人出了香祿院,她的腳步虛浮,也不如從前那麼從容不迫。她養尊處優那麼些年,可最近一出接一出的幺蛾子也讓她不由得慌亂起來。
沈蓉錦老早就等在了屋裏,她見着大夫人回來,連忙走上前去攙着她並問道:“母親,祖母可說了什麼?”
大夫人眼神一凜,看得沈蓉錦心裏直髮怵,果不其然她掙開沈蓉錦地手,嚷道:“要不是你們做了這些丟臉面的事情,我也犯不着給你們擦屁股。你祖母賞了她兩個丫鬟,她一個丫頭片子,鬧開了對誰都不好,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沈蓉錦乖巧地捧上一盞君山銀針,她討好地說:“誰能想到她竟然逃了出去,也算她命大。不過兩個丫鬟而已,但也是便宜她了。”
大夫人接過茶,她呷了一口,說道:“你也消停些,你二叔他們也要回來了……”
“什麼?”
沈蓉錦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說道。
這件事對大房來說就不值得高興了,兄弟倆在朝爲官,總有一個高低之分。而男人們的權勢地位又跟她們緊緊聯繫在一起。更何況老夫人唸叨了這麼些年,大房剛鬧了幺蛾子,二房一回來,親親熱熱的,立馬心裏就有好壞來。
她可聽聞,沈二爺如今搭上了內閣首輔。
大夫人淡淡地瞥她一眼,女兒的心思她清清楚楚得很。緩和了神色說道:“你也別擔心,沈芸月她母親一向不得老夫人喜歡,她壓不了你。”
生不出兒子,成不了氣候。
她好歹給沈家生下了孫子,老夫人也要給她三分顏面。
沈蓉錦被戳中了心事,她吞吐地說道:“誰……誰擔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