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季風身子隨即一顫。
他沒有想到德妃會主動說這話,畢竟試毒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軒轅澤粼側目看一眼軒轅季風,於是,走上前一步,含笑對德妃道:“娘娘實在說笑了,今兒試毒如何也是輪不到楓嵐的,作爲大哥,我自當是該護着弱弟,作爲太子,遇事我也自當是該身先士卒!”
皇后覷着軒轅澤粼,沉聲道:“你是太子,理應先保重自身,遇事絕不該強出頭。”
德妃面上含着一絲微笑道:“皇后娘娘說得不錯,太子日後是要繼承皇上大統的,絕不能在皇上生死未卜的時候身陷險境!”
軒轅季風心裏一痛,像是被人活生生用冰涼的利刃奮力戳了一刀。
軒轅雄風是皇帝。
軒轅澤粼是太子。
全都不能出事。
那他又算是什麼呢?
他就活該當他們父子兩個的擋箭牌嗎?
軒轅澤粼嘴角輕扯出一絲笑來,“其實滿朝早有風言風語,我也心知肚明,一直以來父皇最爲看重的兒子並非是我,”說着,他悄然看一眼軒轅季風,又繼續道,“若是此番我出了任何事,自有楓嵐可替之。”
德妃不言。
皇后道:“胡說什麼!你不會出事的!”
醫官道:“娘娘可商量好了?時間不多了!”
軒轅澤粼嘆息一聲,對醫官道:“我來。”
醫官擡眸看他一眼,跟着微微一點頭,緩緩起身從外頭端進來兩碗湯藥,顏色看着似乎是差不多,小祿子將其中一碗好生端到了軒轅澤粼的面前,軒轅澤粼剛要伸手,軒轅季風就快步過來一把捉住軒轅澤粼的手腕,看着他鄭重道:“還是我來!”
軒轅澤粼蹙眉望住軒轅季風,“這個時候,你就別鬧了。”
軒轅季風笑,“我沒鬧。方纔你沒聽見我母后說得話嗎?”
軒轅澤粼反問:“那你可有聽見我方纔說得話?”
軒轅季風吁氣,“終歸你纔是太子。”
軒轅澤粼緩緩小聲道:“弄不好是會死人的。”
軒轅季風一點頭,“我知道。”
軒轅澤粼問:“那你還不放手?”
軒轅季風輕輕搖頭。
就在兩人爭執間,晉楚染已悄然走到了小祿子跟前,一手端起木盤上頭的藥碗,慢慢遞到軒轅澤粼的面前,輕聲道:“太子請。”
軒轅澤粼、軒轅季風都被晉楚染的行爲驚住了。
皇后和德妃也不明所以。
特別是皇后。
其實晉楚染也並非是一時起意。
就在片刻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軒轅澤粼和軒轅季風身上時,沒有人注意到軒轅雄風微微掙開了雙眸,正好看見了一切的發展。
而就在這時,晉楚染的餘光恰巧掃到了軒轅雄風面上,誠如軒轅澤粼所說,軒轅雄風平日裏那般寶貝軒轅季風,自然是不願意軒轅季風來涉險,若是軒轅季風試了毒,待得軒轅雄風身子大好,又不知會要處置多少無辜的人,會引起多少本不必要的殺戮,但若是軒轅澤粼試毒,那麼局面就會完全不同,能一舉救下許多人不說,軒轅澤粼自己或許也能靠此舉謀得幾分軒轅雄風的歡心,從而改善現如今軒轅雄風對他的冷眼相待。
況且軒轅季風可是德妃的獨苗,要真出了什麼事,德妃必定一蹶不振,屆時信陽侯府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不管怎麼算,都該是軒轅澤粼來做這件事情。
這樣纔是雙贏!
軒轅澤粼淡淡看着晉楚染,擡手接過藥碗,只道了兩字:“多謝。”
然後,一飲而盡。
晉楚染目光悄然掃過牀上的軒轅雄風。
軒轅雄風輕輕一點頭,蒼白的面上,神色舒展。
軒轅季風呆立在原地。
醫官忙扶着軒轅澤粼道:“還請太子殿下移步到桌前來。”
軒轅澤粼緊走了兩步,隨即一拂身坐下。
醫官問:“太子殿下可有感到什麼不適?”
軒轅澤粼一搖頭,“並未。”
醫官道:“太子殿下可否伸出手腕來讓臣把個脈?”
軒轅澤粼一點頭,慢慢捲起寬闊的雲錦袖子,露出修長而白皙的手臂,“有勞了。”
醫官輕輕將食指和中指貼在軒轅澤粼的腕間,細細忖了半晌,面色一時憂慮,一時安然。
晉楚染問:“可有事?”
軒轅季風也問:“不會沛之也中毒了吧?”
晉楚染盯住軒轅季風:“別胡說,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
小祿子一笑,趕緊扶了軒轅雄風半起身來,小心餵了湯藥。
晉楚染提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當皇后和德妃兩個緩過神來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但畢竟晉楚染方纔親手遞了湯藥給軒轅澤粼,將他置於極度危險之中,皇后當然免不了一場惱怒,“晉楚染!就憑你方纔所爲,本宮就能治你一個蓄意謀害皇儲之罪!”
晉楚染忙過去跪在地上道:“臣女無此心。”
德妃看了看晉楚染,蹙眉對皇后道:“娘娘,她年紀小不懂規矩,但還請娘娘念在她也是救皇上心切,生怕耽誤了救治皇上的時辰纔會犯下如此錯事,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她這一回吧!”
皇后肅聲道:“本宮若是饒過她這一回,誰知她還會不會有下一回,越發縱了她了!”
晉楚染道:“臣女不敢再有下次了。”
皇后冷哼一聲,“你不敢?”
話音未落,軒轅澤粼便也跪了過來,“母后,兒臣也無甚大事,不必這樣跟染妹妹計較。”
“染妹妹?!”
皇后眸光一凜。
軒轅澤粼不解。
皇后掙眉,“誰允許你這麼叫她的?她是你哪門子的妹妹?!”
皇后面色愈發難看。
晉楚染默然無話。
軒轅澤粼聽言,瞬間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原本平靜無瀾的心河池面上像是被人投進去一顆石子,攪亂了這一池春水。
軒轅澤粼不覺輕咳一聲。
皇后忙側臉憂慮看向醫官道:“醫官快來看看,是不是方纔的藥性發了?”
醫官趕緊步過來又把了一次脈,含笑看了軒轅澤粼一眼,淡淡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無事,方纔的湯藥並未對太子殿下造成一絲傷害,臣看太子殿下最近有些火大,等會兒臣給太子殿下開一帖降燥的湯藥每日三次服用,保準四五日就好得清了。”
皇后“嗯”一聲,點了點頭。
正說着,軒轅雄風就已經完全轉醒了,面色竟已從蒼白變得愈發紅潤,一醒來就要找軒轅澤粼,輕喚道:“沛之。”
皇后覷一眼軒轅澤粼。
軒轅澤粼倏而起身大步至牀邊,“父皇有何吩咐?”
軒轅雄風問:“你身子無事吧?”
軒轅澤粼猝然聽見軒轅雄風關心的話語,不免一怔,片刻後才淡淡一笑道:“兒臣無礙,父皇無事就好。”
軒轅雄風點頭,隨即目光看向小祿子。
小祿子會意,過去將軒轅雄風扶起,軒轅雄風趿了鞋子撐坐在牀邊,“方纔之事朕都曉得,除了沛之,今日更是多虧了醫官的高明醫術。”
醫官們忙都裏裏外外跪下道:“臣等職責所在。”
軒轅雄風“嗯”一聲,一擺手道:“朕無事了,你們且都先退下罷!”
醫官正要應聲退出,軒轅雄風又道:“暫不可把朕痊癒之事傳揚出去。”
醫官不解,“皇上,這是爲何?”
軒轅雄風只道:“照做便是。”
醫官道:“是。”隨後退出。
軒轅雄風深吸一口氣起身。
小祿子扶着。
皇后和德妃見狀忙也步過來欲要扶。
軒轅雄風卻一擡手拒絕,一時走至晉楚染身側,低眸問:“跪在這裏做什麼?”
晉楚染擡面掃了軒轅雄風一眼,忙又低下了目光,跟着輕輕一搖頭,小聲道:“臣女有過。”
德妃纔要說話。
皇后就已經道:“皇上,沒什麼,原是臣妾嫌她斟的茶水太燙。”
軒轅雄風面上一笑,一面輕聲說着,“皇后日後可不能這樣挑剔。”一面就緩步坐上了寶座,往後一靠。
皇后軟聲回道:“原是臣妾見了皇上中毒,心中焦急不已就顧不上這許多了,是臣妾的不是。”
軒轅雄風“嗯”一聲,隨即看一眼晉楚染道:“你起來罷!朕看你跪着也挺累的!”
晉楚染舉眸視了德妃一眼。
德妃一擠眉,笑道:“皇上都赦免你了,你還跪着做什麼?怎麼倒這樣不機靈了?”
晉楚染道了:“是。”後,才緩緩起了身來。
德妃看了看軒轅雄風,又看了看皇后,不免含笑道:“既皇上無事了,又有皇后在這陪着,臣妾十分放心,就先領着楓嵐和染兒退下了。”說着,德妃就福身行了一禮。
軒轅雄風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