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色的燈光照在這一條並不起眼的路上,寧夏腦海中那些熟悉的記憶紛至沓來。
這裏距離市中心並不遠,僅僅只有一街之隔,可卻與另一處的繁華沒有任何關聯,這裏偏僻少有人置。
那天她和莫天澤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走到了這裏,她臉上還穿着高跟鞋,因此忍不住撒潑打滾。
莫天澤雖然臉色冷漠,可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分明帶着無奈,最終男人還是彎身將她背起。
那麼驕傲的一個男人,寧願在她的面前彎下背脊,揹着她走了一路。
視線突然變得有些模糊,那一條街道也隨着車輛不斷的駕駛而逐漸消失在身後。
寧夏深呼吸,好不容易感覺自己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可還是覺得有些痛苦。
她突然忘了,原來曾經她和莫天澤有關那麼好的時候,時間在她的回憶裏上了一個重重的枷鎖,裏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
寧夏咬脣,感覺口齒中蔓延這一陣鐵鏽味,她就像是自虐一般,明知道那些回憶讓她痛苦,可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
狹小的車廂內蔓延着一陣悲傷的情緒,司機有些不放心的透過倒視鏡看了一眼女人的容顏。
後面的小女娃兒看着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分明還很年輕,可是臉上卻帶着並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痛苦欲絕。
司機只感覺自己的心一沉,他女兒的年紀估計比後面的小女娃少不了多少,當即司機忍不住面露窘迫。
“我不過是剛剛心有不滿說了你幾句,你難不成還真的以爲這幾句而痛苦不安”司機有些侷促不安的說道。
聽到這陣話,寧夏陡然回過神來,察覺到司機有些擔憂的眸色,寧夏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只是這笑容恐怕比哭還要難看。
“不是”
然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司機有些不耐煩的打斷,“我想着也不是因爲我的那幾句話,那估計就是爲了戀愛,被男朋友拋棄了,被男朋友劈腿了”
寧夏心中只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這位看似嚴肅的老大叔竟然會如此八卦。
可是她又笑不出來,忍不住嘴角的笑容越發苦澀。
接觸到女人這樣的神色,這位司機越發篤定心中的想法,越是忍不住開口勸解。
“等你到了我這麼大的年紀,就知道所謂的男歡女愛壓根就不應該這麼痛苦,以後只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人過一輩子就行了,生活上的壓力那麼多,何苦又在這種事情上給自己走麻煩呢”
“少年人總以爲自己得到了愛情就得到了一切,其實這樣的想法很荒唐,柴米油鹽醬醋茶纔是你將來應該操心一輩子的事情,別怪叔今天沒提醒你,這個世界上男人那麼多,找一個合適自己的最重要,而不是爲了所謂的愛情犧牲自己。”
一想到這裏,司機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說的道理似乎很有道理,隨即又贊同一般的點了點頭。
聽到這句話,年近五十多歲的男人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似乎突然想到什麼,那雙佈滿溝壑被隨便留下痕跡的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隱晦的痛苦。
終究還是時間遊走的太過於無情,男人眸中的痛苦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對於命運的遵從。
“總之,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閒着沒事幹,社會上有那麼多壓力,哪有時間在這裏悲傷秋月”
說着,那位司機直接搖了搖頭,隨後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看到司機佈滿溝壑的眸子只剩下了一片對於命運的遵從,寧夏心中彷彿突然住了一頭癲狂的小人。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個小人一直在痛苦的哀嚎着,嘶吼着,瘋狂的想要傾訴着什麼。
她想要告訴面前這個年邁的司機,想要告訴他人不應該遵從命運,除了柴米油鹽醬醋,除了所謂的社會壓力,還應該有對於愛情和另一半的嚮往。
可是看着那雙佈滿溝壑的,平靜的年邁的眸子,寧夏最終竟然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最終寧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瘋狂的小人,不管是被迫還是主動的,最終只剩下了一片平靜。
“滴”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輛突然停了下來,司機回頭看了一眼寧夏,“不過是被感情所傷罷了,你年紀還小,應該對未來重拾信心,我想了想,最終還是將你送到這裏吧,這裏來往車輛很多,也方便你打車。”
寧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覺得雙眼溼潤,這位年邁的司機將她兜兜轉轉一圈之後,還是送回到了起點。
也不算是起點吧,司機將她送到了最繁華的市中心。
這裏距離寧夏剛剛出來的醫院僅僅只有一街之隔。
不遠處的廣場上放着震撼性的音樂,甚至還傳來了年輕男女快樂的歡呼聲,哪怕寧夏一顆心平靜的宛如一汪死水,都能感覺到另一面的欣喜。
這裏和醫院那邊的寂靜甚至有些陰沉的氣氛截然不同。
寧夏深吸一口氣,雖然覺得這位司機跟自己心中的想法不敢苟同,可最終的臉上還是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寧夏直接下車,忍不住開口說道,“謝謝您”
司機頓時覺得有些莫名,“不用謝,我是看你跟我女兒差不多年紀,心有所感,這才忍不住開口勸解你。”
說罷,司機這才駕車離開。
寧夏看着司機不斷離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眼睜睜的看着這位司機將車停靠在路邊,隨後路邊有一對小情侶招了車,隨後擡腳走了進去。
那輛熟悉的車,給過她片刻溫柔的車,此刻載着另一對客人,毫不留情的離開。
正如她是那位司機的過客,而這位司機也是她人生中的匆匆過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