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那個溫柔恬靜,有些羞怯的少女和那個待人寬和,處事公平的主母與眼前這個拿着長劍,滿臉殺意的女人重疊在一起,讓魏承平後背生寒。
溫氏的武功足夠好,好到完全可以偷了盒子,再藏在自己房頂,僞裝成魏應亡嫁禍的樣子。
魏承平的心底泛起一陣又一陣惡寒。
“老爺”
溫氏心知自己中了計,嚇得丟了手中劍,抱着蘭姐在房樑上,不知是下來好,還是不下來好。
猶豫了片刻,溫氏還是抱着嚇昏過去的蘭姐飛了下來。
“老爺,蘭姐的手指被砍斷了,侯府的前途都毀在魏應亡的手裏了”
溫氏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個當口辯解什麼都沒用,倒不如以毒攻毒,狠狠在魏承平的心口再捅上一刀,順便拉魏應亡出來當擋箭牌
畢竟比起妻子兒女的遭遇,魏承平更關心他自己的前途
而魏應亡讓蘭姐沒辦法嫁給太子,就是毀了侯府的前途,相當於砍斷了魏承平的雙臂光是這一點,在魏承平眼裏比祖墳被挖還要惡毒,他所有的憤怒都會傾注在魏應亡身上
溫氏雖然沒能親自動手殺了魏應亡,但這個小庶女也註定活不了了
溫氏嘴角扯出一個獰笑,惡鬼一樣死死盯着魏應亡,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可魏應亡卻微微一笑。
“父親不要被溫氏矇蔽了,我知道輕重,不會用侯府的前途做賭注。”
魏應亡說着,撿起地上的斷指遞給魏承平,竟然是一段血人蔘
“這,這是我給你的那個”魏承平有些懵。
“正是。孩兒閒來無事,就用那血蔘雕了一截斷指,沒想到還挺像”魏應亡說得輕鬆,魏承平卻如同五雷轟頂。
他猛地衝過去,從溫氏手裏搶過魏蘭芝的手指,一個一個仔細地數了兩遍,確實是十個手指,一根也不少
看到蘭姐的手指無事之後,魏承平猛地吐出一口氣,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而溫氏卻瞪大了眼睛,似乎難以相信,自己竟然被魏應亡算計得徹徹底底
局面在瞬間逆轉,溫氏心知自己太小看了魏應亡。可現在大局已定,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魏承平冷眼瞧着溫氏,有些迷惑,更多的是寒涼。
“老爺,魏應亡此人心思詭譎,行事縝密,連我都被她算計得徹底。若是這庶女包藏禍心,恐怕不是區區一個侯府就夠填飽胃口的今日被算計得是我,明日焉知不是老爺你啊”
溫氏眼中含淚,苦口婆心地勸說着魏承平,倒也真有幾分道理。
溫氏深藏不露,但魏應亡也不見得跟侯府是一條心。
魏承平心思轉冷,靜靜瞧了瞧魏應亡,又看了看溫氏。
他的眸光愈發幽深,靜默如深潭,看不出情緒。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應當如何抉擇。是小懲大誡,還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兩個都殺了,不留禍患
“父親,我有話要說。”下手吧 .xiashou8.
“說。”魏承平下意識地答應了。
魏應亡緩緩跪了下去,給魏承平磕了三個響頭。
“女兒不才,有幾分機靈,願爲父親鞍前馬後,只求父親管束溫氏,給我一條生路”
魏應亡仰起頭,滿臉是被逼至絕境的決絕悲愴,卻在盈盈淚光中透着一絲希冀。
她在祈求魏承平。
魏承平隱隱被這一絲希冀打動,心中的疑慮消了大半。他上前扶起魏應亡,後者的眼淚奪眶而出,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一直咬牙忍着不說,卻在得到一點溫暖之後,陡然間哭得山崩地裂。
“若沒有父親,我怕是活不過今日了”
魏應亡哽咽着說道,一雙小手死死地攥着魏承平的衣襟,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
魏承平心底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消散殆盡。
魏應亡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還是個女孩,僥倖有了幾分見識又如何,女人不過是豢養在府裏的玩物,榮寵富貴都要倚仗男人,生死自然也是捏在男人的手心。
既然小丫頭有心投靠,魏承平也沒必要拒之門外。等到魏應亡沒用了,找個藉口隨便殺了,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想通這些之後,魏承平臉上竟有了幾分笑容,他甚至頗爲慈愛地摸了摸魏應亡的頭頂。
魏應亡青絲如瀑,有胎記的半張臉被擋住,只見她眉目低垂,眼淚盈盈,粉脣輕咬,竟讓人有幾分動容。
“吾兒放心,今後沒人能動你。”魏承平緩緩承諾道。
“多謝父親成全”魏應亡感激涕零,父女倆一前一後,準備離開。
“老爺,你不要小瞧了這庶女,她心機太深若不趁着羽翼未豐,趕緊減除,恐怕養虎爲患啊”
溫氏撇下魏蘭芝,追上來想要抓住魏承平的袖子,可後者卻陡然退後一步,以一種近乎陌生的目光望着溫氏。
“你到底是誰”
一句話,讓溫氏心中最後一點感情分崩離析,她臉上的哀求漸漸凝固,化作一縷苦笑。
不管我是誰,這些年我爲你生兒育女,內外周旋,我可有半分害過你
這句話,哽在溫氏的喉嚨裏,到底沒有說出來。
魏承平薄情,她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只是沒想到,真到了這一步,心裏還是那麼苦。
溫氏想要去拽魏承平的手暗自收了回來,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目送魏承平和魏應亡離開。她轉身回去,將魏蘭芝抱到牀上,動作小心而輕柔,像是捧着這世上唯一的珍寶。
魏承平靠不住了,她只剩下這一對兒女傍身了。
不,只要殺了魏應亡,一切還能回到原來的地步魏承平耳根子軟,自己這一雙兒女日日去求情,假以時日,總能冰釋前嫌
她還是侯府唯一的女主人
只要殺了魏應亡
溫氏的眸中噴薄着怒火,她暗暗攥緊了指甲,一個新的計劃緩緩爬上心頭。她脣角微揚,露出一個十分惡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