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一個整日被追殺的廢太子,一路從苗疆逃到了京都,喪家犬一般惶惶不可終日,你又拿什麼去愛她讓她跟你一起死在殺手的刀下,做一對鬼鴛鴦嗎”
齊璟手上微微用力,那鎏金海棠花樣的茶杯便碎成了一堆齏粉。
“有些東西看着是好,可也要仔細想想,你自己到底配不配。”
齊璟冷眸挑了李唁一眼,抓起另一個茶杯和茶壺,氣沖沖地走了。
只剩下李唁看着空蕩蕩的桌面出神,許久後,平淡無波的眸光中乍現光彩,露出幾分上位者的傲然。
李唁有些散漫地望着自己手臂上的蠱蟲,有些嘲弄地笑了一聲。
看來是時候,爲自己的這條命籌謀一番了。
也是,總不能讓魏應亡跟着自己過那種漂泊無依的逃亡生活。
“呼喝邪”
隨着李唁輕聲召喚,那位勇士便頂着夜晚的露水氣洶洶地走進屋來。
“你去幫我綁幾個人。”
清晨。
魏應亡在硬板牀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有些不情不願地起來了。
經過這一夜,她已然十分懷念自己一牀又一牀褥子堆疊起來的牀了,軟綿綿地,躺在上面如同在雲彩裏打滾一般,安閒又自在。
可惜了,誰叫溫氏憋着壞水想要弄死自己呢,只能勉強委屈一下了。
只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抓住那個奸、夫,若是抓不住,今日周閣老怕是又不能審案了。
“咚咚。”
魏應亡正胡亂琢磨着,自己的院門卻被人敲開了。
“有事”
魏應亡找了半塊面具把臉一擋,開門衝着院門處喊道,誰知來人卻不是齊璟,而是李唁。
李唁今日穿了一襲白衣,上有墨色如縷,渲染着在水中綻開一般的紋路,配上墨玉抹額,山水畫扇,倒是很有幾分偏偏濁世佳公子的俊俏樣。
相比之下,魏應亡連臉都沒來得及洗,頭髮胡亂散落着,還穿着一身中衣,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見魏應亡出來,李唁十分有禮地略低下頭,不去看尚未梳洗好的魏應亡,一邊慢悠悠回答起魏應亡的問話來。
“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想物色個住處,想找你幫我參謀一二。”
“這事好說,你等我會,馬上就好”
魏應亡一邊麻利梳洗着,一邊琢磨着是自己想簡單了。
李唁寄住在齊璟這,到底不如自己住來得舒服。當日那不是被人追殺,無處可去嘛,如今殺手也許久不見了,是得給李唁找個住處了。
這樣想着,魏應亡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紮了個最簡單最普通的男子髮髻,又穿了身男子衣裳,面具一戴,就拉着李唁出門了。
二人前腳剛走,後腳齊璟就從五香齋提來新出爐的早點,翻牆給魏應亡送去,誰知屋內空空,魏應亡已然走沒影了。
路上,魏應亡一邊塞着李唁遞來的糕點,一邊含含糊糊地說着話。
“這京中的宅子啊,都可貴了。你看我有兩個莊子,幾個生意,好像挺有錢吧,其實啊,我連這裏的一間屋也買不起”
魏應亡說着,嚥下口中的糕點,伸手拍了拍李唁的胸膛。
“醜話我可說在前頭啊,不是兄弟我不幫你,是我也實在沒有那個閒錢。如今你要換宅子,我看只能把你原來的那個藥鋪賣了,我再把家底都翻翻,給你湊點錢,咱就湊合着先買個略微偏點的小院得了,你看成不成”
魏應亡跟李唁打着商量,後者卻神祕莫測地笑了笑,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魏應亡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一邊狠狠捶打着胸口,一邊不住地往上翻着白眼
“糕點有毒”
李唁頓時心中一驚,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海,他拽過魏應亡的手腕就開始把脈,誰知魏應亡卻連連搖頭。
“咽,嚥着了”
魏應亡用僅有的力氣說道,一邊惡狠狠地捶胸口,好像哪裏關着一隻要出籠的猛獸似的。
李唁的心瞬間放在嗓子眼,解下隨身帶着的水壺喂到魏應亡嘴邊,“咕咚咚”給她灌下好幾口,這才退了半步,仔細端詳着魏應亡。
“啊”
胸中那股擁堵的惡氣終於順了下來,魏應亡暢快地喘了好幾口氣,也不顧人來人往的大街,高呼了一個“爽字,引得周遭百姓一陣側目。
“這誰啊,長那麼矮,還學着人家誥命魏小姐戴個面具真是不害臊”
人羣中有人議論道,魏應亡聽得一愣,心想自己都這麼有名了嗎
好像還挺得人喜歡得哦
這樣想着,魏應亡就更高興了,面具下的嘴角大大得翹起,別提多美了。
“嘿這人到底知不知道好歹啊大傢伙罵你呢,你還樂”
“就是,怕不是個傻子吧”
大家議論紛紛,魏應亡卻越笑越開心,拉着李唁在集市上東瞧瞧,西看看,擺弄擺弄珠花,拉拉彈弓,逗逗鳥
就是什麼也不買。
導致集市上的人一概認爲魏應亡就是窮光蛋,小氣包,最後還是李唁看不下去了,從腰間掏出五兩銀子,準備付賬。
“別啊,這些東西我又用不上,買來多浪費啊”
李唁在小攤前交錢,魏應亡在後面使勁地拽他袖子,趴在他耳邊暗搓搓地阻撓道。
正在交錢的男人微微一笑,買得更加爽利了。
不過幾炷香的功夫,李唁就買了滿滿一包袱的東西,遞給魏應亡。魏應亡是一邊高興,一邊又有點心疼那些銀子。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自從聽過王友德說起莊子、鋪子每月的進項不過百兩之後,魏應亡就愈發地勤儉持家了。
誰知李唁卻將魏應亡拉到一處偏僻的小巷中,從懷裏拿出一塊成色極佳的玉石。
“哇”
魏應亡雖然不太懂這玉石,但看着那陽光下晶瑩剔透的潤澤,便知此物絕非凡品,只是定睛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玉石上下兩端各有兩個極小的空隙,像是留着穿線的。
“這樣的玉石,每一塊都價值不菲。”李唁說到這停頓了一下,雙目晶晶亮地看着魏應亡,似乎非常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
“我有幾百塊,同樣水準的。”
李唁說完,魏應亡只覺得“嗡”的一下,一股暴富的洪流直衝腦海,霎時間翻江倒海,興風作浪,浪裏個啷,浪裏個浪~
“嘿,嘿嘿嘿”
魏應亡緊抿的嘴角漸漸脫離了頭腦的掌控,止不住地瘋狂上揚,同時發出一陣鐵憨憨獨有的傻笑。
“等等,你不是騙人的吧你哪來的這些玉石”
僅存的理智讓魏應亡趕緊問了問這筆無價之寶的來路,這回卻輪到李唁尷尬了。
“咱能不問嗎”
“不會是你偷的吧”
“不對,難道你其實是什麼江洋大盜,偷了苗人的鎮國之寶,才被一路追殺至此”
有那麼一瞬間,魏應亡覺得自己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