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齊璟的質疑,魏應亡儘量平靜地說道。
但她無論她如何掩飾,那種熊熊燃燒在心裏的怒火還是會從她的眼神和語氣裏流露出來,哪怕只有一絲一毫。
旁人或許看不分明,或者看見了也並不在意,但齊璟不一樣。
他太瞭解仇恨的滋味了,以至於許久之前,魏應亡只在朝堂上看了姚順意一眼,他就敏銳地察覺到了。
“你和姚順意到底有什麼仇”
齊璟將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魏應亡卻像受驚的鳥兒一樣,本能地低下頭,躲閃着齊璟關切的眼神。
“這話你從前沒問,爲什麼現在問了”
魏應亡心中惴惴不安,聲音也是悶悶的,似乎很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齊璟的眸光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平和,溫柔,他的手輕輕摸了摸魏應亡的頭。
“從我見你的那一天起,你身上就有很多很多的祕密。有時候我覺得你不是魏應亡,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因爲你的所有表現和原來我查到的那個魏應亡都完全不一樣。”
齊璟緩緩說道,魏應亡的身體卻猛然僵住,心臟不停狂跳,手指卻冰冷無比。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靜靜地聽着齊璟繼續說。
“後來我聽說,有些人在經歷過極大的變故,或者長期生活在壓抑的狀態中,就會突然有一天性情大變。我很喜歡你現在的樣子,謹慎,有謀算,我知道你在一步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齊璟說到這裏,雙手放在魏應亡的肩膀上,將她扳過來,面對着自己。
他微微屈膝,讓自己的視線與魏應亡相齊。
四目相對,齊璟的眸子裏頭一次充滿了暖意,像三冬的暖陽,靜靜沐浴着魏應亡。
“不管你原來經歷過什麼,不管你到底是誰,我只知道有一點我特別肯定。”
齊璟說着,輕輕拉過魏應亡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他的大手緩緩收緊,牢牢扣住魏應亡的小手。
“現在的你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我想和你並肩作戰,討回那些人欠我們的債。”
齊璟的話語無比堅定,魏應亡低頭看了看男人溫熱的手掌,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一般悶悶的。
有些酸澀難言的痛楚在心中百轉千回,最後只是化成淡淡的一聲“嗯”。
她擡手擦掉眼角的淚花兒,略有些艱難地笑了一笑。
“有些事不是我不說,是說出來太過於匪夷所思,或許讓人無法接受。”
魏應亡十分真誠地望着齊璟,目光坦蕩磊落,隱隱透着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希冀。
“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我與姚順意、華陰、太子有不同戴天之仇。我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捨去,包括我這條命。我只要報仇。”
魏應亡說得斬釘截鐵,猶如一柄鋼刀,出鞘的唯一目的就是見血。
齊璟的心卻莫名地一緊,他忽然就明白魏應亡爲何如此急切地想要“投靠”太子了,也明白爲何總覺得魏應亡如此與衆不同了。
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復仇。
她就像是一隻不停追逐着獵物的惡狼,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不將獵物撕碎,絕不會停下。
齊璟覺得是時候讓她停一停了。
“我以爲經過這些日子你已經成長了,原來只是我高看你了。”
齊璟冷冷道,這猝不及防的冷水兜頭潑下來,讓魏應亡有些茫然。
“知道第一次見面你說結盟的時候,我爲什麼不同意嗎”齊璟忽然問道。
魏應亡沒想到齊璟會舊事重提,當下也有點疑惑,想知道爲什麼,便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你在侯府裏面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一開始你好勇鬥狠,急於翻身,沒有去討好魏承平,利用他的歡心獲得一席之地。而是用了一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雖然也幫你在平陽侯府保全性命了,但說到底,你也只是漱玉院的主人而已。放眼整個侯府,除了漱玉院,哪裏還有你的人”
齊璟這話問的魏應亡一愣,她想來想去,發現自己確實如此。
自己在漱玉院開私廚,因爲廚房沒有自己的人,怕魏承平在飯菜裏下毒;看病都是找李唁,因爲信不過府醫,府醫也不是自己的人;就連灑掃庭除這等小事,也不敢用府裏的人。
“如果沒有自己的人,就算是皇帝,也只能被人架空成爲傀儡。而有了自己的人”
“就算沒有天家血脈,也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成爲實際的掌權人。”
魏應亡接過齊璟的話,心中有了決斷。
“你說的對,此事是我太着急了,我連侯府的勢力都沒有培植好,就想動姚順意了。”
“此時確實是個很好的機會,而且你這些時日也進益了許多。原來什麼事都自己出面自己動手,現在倒學會讓別人爲你做事,自己在暗中掌握局勢。利用百里紅、丁嬤嬤、兩個書生還有馬靜遠除掉溫氏,這盤棋你下的就很好。但復仇畢竟是大事,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閃失。”
齊璟沉聲道,一邊鄭重地拉起魏應亡的手。
“你我是盟友,我願與你穩紮穩打,同進退,共榮辱。”
“好。我們穩紮穩打,同進退,共榮辱。”
魏應亡擡眸,直視齊璟,鄭重地承諾道。
“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嗎”齊璟脣角微揚,挑起一絲弧度。
魏應亡的目光從眼前的漱玉院眺望出去,落在整個侯府之中。
“這侯府也該變變天了。”
卻說這日王安爾喝得爛醉,“不小心”將太子與魏應亡密談的所有消息都說給了一起喝酒的馬伕。
那馬伕正是姚順意的心腹,連夜將此事告訴了姚順意。
那姚順意聽後大驚失色,當下腿就是一軟。
“沒想到魏應亡竟有如此大的本事早知道那日在金鑾殿上,我便不偏幫着魏承平那個廢物,得罪魏應亡了”
姚順意當即又怕又悔,想來想去,唯有一條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