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一百零五章 男爵的決斷
    這幾個月對於魯爾經濟區來說,前半段焦頭爛額的是謝綰,後半段痛不欲生的是奧斯瓦爾德。

    其實自從大搜捕令下達到魯爾經濟區以來,魯爾堡基本沒有執行這項命令。因爲以謝綰爲首的魯爾經濟區管委會,對朝廷的主責是貢獻稅賦,他們並沒有通過行政成績升遷的需求。謝綰一直想整的是反猶分子,但這次要搜捕的大部分跟反猶沒什麼關係。他也就跟奧斯瓦爾德串通起來,虛與委蛇的抓了幾個名單上他討厭的反猶議員交差,所以一開始當地局勢還比較平穩。

    但這種事就是按下葫蘆起來瓢:在其他地區躲避搜捕的維新派聽說魯爾經濟區寬鬆,紛紛潛逃至此。到了全國抗議騷亂一起,這幫人居然就地欺負起魯爾堡來了。

    這幫維新派天天跟奧斯瓦爾德的行政與司法事務駐在機構搗亂,還燒燬了幾處警察派出機關。

    不管謝綰也好,奧斯瓦爾德也好,都是明裏暗裏跟路德維希親王穿一條褲子,加上馮洪堡和李斯特,整個魯爾經濟區都透着一股子親維新派的味道。但即使如此,也避免不了一些喜歡起鬨架秧子的維新派鬧事。奧斯瓦爾德實在沒辦法,只能晚上對方鬧事,白天他派人修補,來來回回好幾次,弄得疲憊不堪。好在沒出人命,也沒擴大到其他地方,魯爾堡也就懶得理會,任他們鬧。

    但柏林朝廷爲此緊張不已。由於沒人敢接這個爛攤子,之前帶頭要求大搜捕的腓特烈威廉四世王儲只好臨危受命,與警察大臣霍亨施泰因分頭到全國各地敦促平定事態。

    王儲出柏林之後一路向西,在薩克森做短暫停留後,前往事態最嚴重的威斯法利亞和萊茵。第一站便是魯爾經濟區的多特蒙德。

    奧斯瓦爾德、謝綰、洪堡以及魯爾經濟區內大小官員前往多特蒙德城東迎接王儲車隊。王儲從車廂走出來,官員們列隊向他脫帽鞠躬致敬。王儲也微笑着跟官員們打招呼,一切都顯得很和諧。

    王儲先跟名義上最高階的奧斯瓦爾德耳語聊了幾句,倆人低語着談笑風生;繼而又走到謝綰面前,他微笑着跟謝綰握手,說道,

    “馮魯爾奧特男爵,我們又見面了。看您氣色不錯,最近都還順利吧”

    謝綰也微微彎腰道,

    “正如殿下所言,一切都很好。”

    王儲笑的更誇張了,很官方的說,

    “也並不是一切都很好,我聽說你們這裏還是有些老鼠在跑動啊。”

    謝綰尷尬的笑笑,

    “殿下所言甚是,都有待殿下保境安民。”

    王儲點點頭,繼續往下跟其他官員交談。謝綰看王儲跟洪堡握了握手問候一聲之後走遠了,微微向後傾身,對身後的杜福爾伏龍斯說,

    “中午的宴會安排好了嗎用之前羅斯柴爾德送我的中國瓷器做餐具。”

    杜福爾伏龍斯點點頭,

    “都安排好了。男爵先生請放心。”

    謝綰想了想,又叮囑道,

    “馮洪堡先生不能喝酒,你給他換成葡萄汁。”

    杜福爾伏龍斯又點點頭,

    “我已經換了,這件事您提醒過我。”

    謝綰皺着眉頭,繼續想會不會遺漏什麼,千萬不能對王儲失禮。

    “對了,主教大人和議長大人的座位是安排在王儲的身邊。”

    杜福爾伏龍斯想了想,說

    “是,我確定已經”

    話音未落,先是一陣微弱的破空聲,接着“啊”的一聲慘叫,把倆人的低聲對話打斷,謝綰猛地擡頭,見王儲身邊已經圍上了好幾個護衛。

    謝綰心裏一陣痙攣,趕緊上前探視。眼前的一幕讓他腿都軟了。

    王儲腹部一大攤血,臉色慘白的斜靠在護衛的胳膊上。

    謝綰突然意識到什麼,他擡頭四處張望,但是什麼都沒發現,只是徒勞。然而正是這種徒勞,讓他更加恐懼。以目前的安保水準來講,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王儲,只有一種可能。

    護衛和隨行的醫生已經把王儲擡上了馬車,馬車立即向多特蒙德城內的醫院駛去,留下一羣驚愕和茫然的官員。奧斯瓦爾德歇斯底里的在指揮警察尋找兇手。他此刻臉紅脖子粗的讓人在附近人羣裏到處扒拉,看來親王連他也蒙着,不然不會如此毫無章法。

    謝綰站在原地,陷在震驚和恐懼中發呆,他在努力拼湊這件事的前後邏輯。親王爲什麼要在這時候動手爲什麼要在自己的轄區動手難道是自己給了什麼錯誤的暗示

    謝綰控制住內心的極度恐慌,走到自己的馬車旁,對扮成自己衛隊的劉乾相低聲吩咐道,

    “往五百米開外,樹林草叢去找,他用的是謝m1819,你懂了”

    劉乾相一點頭,正要走,謝綰心念一動,一把抓住他,

    “算了,不要找了。盯着王儲的車隊,萬一有人離隊,半路劫殺,絕不可放一個人出魯爾經濟區。”

    劉乾相點頭領命而去。

    傍晚,官員們都焦急的在多特蒙德市政廳等着消息。這時,王儲的侍從官從外面面無表情的走進來,看了奧斯瓦爾德、謝綰和洪堡一眼,然後對所有官員說,

    “通報大家一個沉痛的消息,王儲殿下不幸離世。”

    奧斯瓦爾德一下子脫力的半蹲下去,差點暈倒;謝綰知道那種武器打中腹部,在這個時代醫療條件下的後果,早有心理準備,但臉色抑制不住的青灰;洪堡滿頭大汗,戰戰兢兢的在一旁抖個不停。

    侍從官說完之後,又對奧斯瓦爾德、謝綰、洪堡說,

    “馮奧斯瓦爾德先生、馮魯爾奧特先生、馮洪堡先生,請你們三位交出佩劍,跟我走一趟。”

    謝綰聽到這句話,心都差點蹦出來這是要審三位主官不等於是進集中營嗎極其不祥的預感在他腦子裏一閃,然後他回頭看了看奧斯瓦爾德和洪堡,倆人滿臉失魂落魄。謝綰心頭一熱,媽的,在我的地盤還能讓你給我端了。

    電光火石間,謝綰的求生欲替理智做了個決斷。他臉色一變,突然指着王儲侍從官高聲喊道,

    “衛隊,把這個人抓起來”

    其他所有人都驚呆了,衛隊長也有點愣神,好在劉乾相是海賊出身,馬上從衛隊長身後站出來,帶着兩個人稍作格鬥就把侍從官綁了起來。

    謝綰靠着一股衝動繼續喊道,

    “這個人被收買,是與兇手同謀的叛賊,重傷了王儲,證據確鑿”

    然後他看着奧斯瓦爾德和洪堡,惡狠狠的說道,

    “奧斯瓦爾德先生和洪堡先生可以作證。”

    侍從官完全沒料到會有這一出,先是本能的抵抗了一下,然後大聲叫嚷起來。謝綰這回沒手軟,學着劉乾相,上前就是狠狠兩巴掌,打得他自己都手疼,然後讓劉乾相把他嘴堵上。

    奧斯瓦爾德是傳統貴族出身,邏輯單線條,半天沒反應過來,他一直在想所謂確鑿的證據到底是什麼;而洪堡因爲他哥哥剛逃離普魯士,隨時都提心吊膽,所以清醒的更快一些,馬上回應道,

    “正如男爵先生所言,我們都看見了。”

    然後洪堡回頭一掃視,問道,

    “你們誰是他的同謀,裝作沒有看見的”

    後面那些官員已經被嚇傻了,聽見兩位首席官員都這麼說,於是也隨聲附和着,

    “看見了,看見了”。

    這時候奧斯瓦爾德才反應過來,猶豫再三,把謝綰拉到一邊耳語道,

    “這行得通嗎”

    謝綰咬牙切齒的低聲對他說,

    “你他媽還有辦法嗎沒有證據找證據,找不着就做,做不出來我們都完蛋,你覺得呢”

    奧斯瓦爾德一想也是,於是又命令自己手下的警察把捆成糉子的侍從官接過來,帶回警局去問口供。謝綰抓住他的衣袖,說道,

    “他必須是叛賊,必須是”

    然後謝綰湊近他低聲說道,

    “現場官員全部控制,挨個溝通,想法太多不明事理的一律都是同謀。”

    奧斯瓦爾德看着謝綰血紅的眼睛,又看看旁邊同樣眼露兇光的洪堡,又想了想,有力的點點頭。這會兒奧斯瓦爾德也狠起來,他低聲吩咐自己手下的警察頭目,

    “去王儲儀仗那邊,找個藉口把王儲衛隊的槍繳了,然後大廳裏官員和外面王儲的人全部抓起來審問,看還有多少同謀,務必辦成鐵案。”

    謝綰也低聲吩咐劉乾相,

    “帶上在場你所有的人,槍上膛,暗中協助警察,如果那些人敢反抗,以叛國罪直接開槍打死。”

    兩股人馬魚貫而出,殺氣騰騰的跑向市政廳外的王儲儀仗。

    王儲的衛隊果然不是白給的,沒多久外面響起一片槍聲。謝綰眼光一凜,喊道,

    “叛賊拒捕,所有安保人員都前往協助,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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