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弟弟攥着剩餘的一又三分之二粒奶糖回了家,把哥哥和兩個小妹妹都叫來了,妹妹們分一粒,餘下的三分之二粒不由分說塞進黑狗嘴裏。

    “哥哥,你喫。”

    黑狗想要還給他,可弟弟捂着他的嘴不讓張開,嚥着口水對他說:“好喫不?我喫過啦。”

    對黑狗來說,那甜蜜的滋味,不光是奶糖給的,還有一家人在艱難的歲月裏相互體諒和扶持的甜意。

    他看安平一家也是如此:撇開兩家現在不同的生活條件,他家不也是這樣嗎?團結的,相親相愛的,一起努力把日子往好了過。

    恨人有笑人無,既然不對,爲什麼要慣着?

    他不光對安平這麼說,對其餘的小夥伴也是這樣說的。大多數人都覺得胖丫不對,她自己天天出來饞人,還不許別人大方了?人家好心好意拿東西給你喫,還遭了埋怨,冤不冤吶。

    也有覺得胖丫說的有點道理的:“以前平狗他們過得比我們還不如呢,現在跟了個有錢的後爹,抖起來了,還不是想要我們羨慕他。”

    黑狗當時就黑了臉:“他們怎麼了?是要你跪下來纔給你喫,還是拿這個當人情擠兌你了?或者他炫耀自家多有錢,笑話我們連點好喫的都沒見過?”

    都沒有!事實上小崽子們說得很明白:東西是自家買的,可平日裏吧,他們也不是經常能這麼喫。是想着能和小夥伴們一起分享,攢下錢買的,也並沒有炫耀家境有多優越呀。

    大家到了小溪邊,個個開心得不行,都把褲腳挽起來,摸魚的摸魚,摘花的摘花,採野菜的採野菜,到處都是笑鬧聲。

    安寧寧採野菜去,她帶的有孃親手做的調料,有些野菜不用過水,洗乾淨了搗一搗,拌上調料喫,別提有多清爽了。

    採着採着,她感覺出身邊悄無聲息多了個人,不用扭頭看,憑直覺就知道,這是菊花。

    菊花一直沒做聲,悶不吭聲在她旁邊尋找着野菜。安寧寧並沒有刻意走開,她俯身採摘的時候,可以看到菊花摘野菜的手十分用力,青筋都在跳動,像是在和什麼進行激烈的搏鬥。

    在快要走到人羣中時,菊花突然直起身,急急忙忙開口了:“寧寧。”

    安寧寧望望遠處笑嘻嘻的弟弟們,目光從小夥伴們身上劃過,靜靜地站住了,扭頭看菊花。

    菊花手不自覺握緊了,抿抿嘴,擠出一個笑來,到底疙瘩太多,那笑就不是很好看。

    “寧寧,你在京城,還好嗎?”

    “嗯。”

    “我聽說你讀初一了?他們說京城的孩子學習都比我們厲害,你能跟得上嗎?”

    安寧寧看她,因着菊花的表情過於緊繃,她實在看不出來對方問這話是否有什麼意味。

    “很難的,我們基礎沒那麼好,有些喫力,只能努力了。”

    “哦,沒事,努力會趕上的,”菊花似乎有些找到節奏,往安寧寧這邊湊了湊,“寧寧,你可以替我跟你娘說一聲謝謝嗎?我本來……”

    她突然眼圈紅了,背過身狠狠擦了眼淚,對安寧寧重新露出一個笑來,這是個自然的友好的笑。

    “我娘本來不讓我讀書了,家裏要人做事,說過幾年就要份彩禮把我許出去,讀書沒有用。你娘……我娘就改變了主意。寧寧……”

    她真切地看着安寧寧:“以前是我不好,其實我心裏很後悔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去了京城,我再也沒有朋友了。我很想你,寧寧,真的,我很想你。”

    安寧寧心裏不是不觸動的,她有些心酸,以前的她,在友情裏受到了傷害,是多麼盼望聽到菊花說這些話啊。

    “挺好的,好好學習是我們最好的出路。”她說。

    菊花眼中極快地閃過失望:“寧寧,你會在家裏多久?我可以到你家裏找你玩嗎?”

    安寧寧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心虛,她把目光往溪邊晃了晃,又轉了回來,靜靜看面前的菊花。她發現菊花長得比她高,可瘦骨嶙峋的,小臉尖尖的像是隻有巴掌大。

    她心裏嘆了口氣:“我們過幾天就走了。”

    菊花心沉了下去,安寧寧沒有說讓她去找自己玩的話!這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安寧寧。

    “那你離開前,我去送你吧?我也沒有好東西能給你的,我們以前最喜歡打完豬草了在河邊的山坡坡上坐,鬥草啊,編草蟈蟈啊。我現在編得可好了,我想送給你做紀念,好不好?等以後我攢了錢,我給你寫信。我們雖然不在一起了,但可以做筆友呀……”

    安寧寧心情有點低落,安平是第一個發現的,姐姐給大家夥兒拌完了野菜就坐在那裏不說話了,也沒有幫着去烤魚,就有些悶悶的。

    安平下意識掃了遠處的菊花一眼,對方正在和另一個小姑娘說話,兩個人都帶着笑,並不像是剛和誰吵過架的樣子。

    他想了想,把自個兒烤的一條三指長的魚放到一片洗乾淨的大葉子上,小心翼翼捧到姐姐面前。”

    “姐姐,我烤的,你嚐嚐。”

    安寧寧接過了,只捏了點魚肉在手裏,似乎又發起呆來,不知靈魂神遊到何處去了。

    安平碰碰她的胳膊,一雙彷彿洞察的眼睛看了他,卻是溫和關切的。

    “姐姐,你怎麼了?”

    安寧寧微微一笑,把魚肉送到嘴裏,一邊咀嚼着,帶了點點油星的手落到弟弟腦袋上。

    “平狗,你真好。”

    安平有點臉紅,微微躲了躲,但不敢動作太大了,也不敢把姐姐手拉下來,只好在這“公共場合”接受姐姐得到了老母親真傳的摸頭殺。唉,女人嘛,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不是都可喜歡擼幼崽啦?狗崽啦貓崽啦人類幼崽啦……

    團團是時時刻刻要跟着安平的,這會兒也跟了過來,半跪坐在地上,偏頭好奇地看他們,並不理解他們在做什麼。

    不過,當安寧寧的手落在平哥哥腦袋上時,她似乎懂了,玉樣的手也往平哥哥頭頂上去,挨着姐姐的手,輕輕摩挲着,好舒服,好愜意,好寧靜的感覺啊。

    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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