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雖然是走學術路線的，可也算進入了部隊，要時刻以軍人的身份要求自己。你連一些被褥盆子都拿不動，指望着別人幫忙，以後怎麼面對繁重的訓練？如果因爲組織需要，我們要去到窮山惡水的惡劣環境裏，你還指望着同事們照顧你嗎？”
費青松走後，那女生實在太丟臉，在宿舍裏哭了半天。
孫曉曉在隔壁聽着動靜，心裏想人家沒有說錯呀！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最好是早點放棄，換個能繼續做嬌滴滴大小姐的學校，也好把寶貴的名額讓給更堅韌的人。
這只是對費青松的第一印象。後來她都快把這人給忘了，去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恰好就排在青松後面。
她聽到青松給他父母打電話，語氣有點彆扭，似乎有些生疏了，可關切是不容錯認的：僵硬的，像是一個步入青春期後要裝酷又無法抗拒溫情的小男孩。
然後又聽到他不知道是給誰打電話，叫人“平狗”，言笑晏晏的，一下子鮮活得不得了，教訓人家不能傲慢，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哥哥這裏就有好些天才同學，以前我不知道他們存在，只是因爲眼界太窄罷了。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眉眼都彎了，吧唧一下嘴：“好想喫你娘做的冷鍋兔呀。”
孫曉曉當時不知道怎麼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若是這人在她耳邊撒嬌，她怕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的。
然後就不知不覺地，關注了他許多事情，知道他是體能訓練最刻苦的一個；知道他是學習最刻苦的一個；知道他對女生也不假辭色，對談對象沒有興趣……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對同他談對象這件事，產生了興趣……
她這會兒趴在牀上，臉上陣陣潮紅，她喜歡費青松，就是喜歡他這個人，哪怕他有些“直男作風”，她也喜歡他的原則和直率。
更何況，相處了這些天，看他同紀叔和楚姨相處，明明紀東方也只比他大了那麼幾歲，他的尊敬不摻雜一點水分。
也見到了他最好的朋友“平狗”和生狗，見到了寧寧，他從來沒有一絲因爲人家小就敷衍和居高臨下，說好的是好朋友，那就是平等的關係，很尊重彼此的意見。
又看到了他尊敬的人所做的事情，他們沒有忙着攀登高位，沒有想方設法出人頭地，而是沉下心來，去關心那些無人關注的人，讓沙漠裏開出花朵，讓澤國裏多了渡船……
她想要加入到這個氛圍裏，哪怕不是以青松對象的身份，便是作爲朋友，她已經單方面宣佈和這羣人志同道合，希望自己堪配做他們的知己。
劉梅聽她帶着喜悅和神往說了這些，沉默了會兒，幽幽道：“你真幸運。”
你喜歡的男孩子，他身邊沒有別人。
孫曉曉沒太明白箇中深意，但她很同意這句話啊，我是幸運的，但有我喜歡，費青松也很幸運啊，嘻嘻，我也很好的。
你說楚姨哦？她很好哎：“我以前聽費青松一口一個姨，又聽說她大閨女已經十三歲了，腦子裏想象的就是咱們院裏那些嬸嬸們。真的接觸了，我覺得跟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她的狀態很年輕化啊，就是很朝氣蓬勃的樣子，每天都很精神，對很多事情都充滿了熱情和好奇。好像洞悉世情學問，其實有一顆赤子之心……”
劉梅打斷了她：“你從哪裏看出來這麼多好處的？”
孫曉曉眨眨眼，這不是相處了這麼多天，從她做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來吧？
“像是那陶家人，是有許多困難，如果是讓他們做選擇，那隻能放棄這個學習的機會。楚姨不多管也沒人說她，最多感嘆一下陶家三姐妹命苦罷了。”
可她和紀東方是真正設身處地給人家着想了，陶康失明是一輩子的事情，所以能找到最好的醫院和醫生複診，那就必須再努力一把；陶家三姐妹去了京城就沒法幫襯叔嬸，可留在家裏，或許一輩子再也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她就幫着陶家叔嬸也去京城謀生，不至於骨肉分離：她讓陶家三姐妹籤借條爲陶康治病，是給她們壓力，也是給她們動力，又讓她們知道，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努力爭取、也需要付出相應代價，還了錢，你們也不欠我的恩情，過你們的日子去吧。
她語氣裏都是敬佩：“我覺得，就算是我媽來做這件事，也不會做到這樣的。”
她媽媽會有些居高臨下的批判，說不定也會嘆息陶家的不易，但她不會做到這一步。她會覺得，世界上不容易的人那麼多，我總不能對所有人負責吧？
可楚婕好像有那樣一種天真在：我不管別人怎樣，但我見到了，我總要盡我的力，盡我的心。
劉梅默了默，半天，才道：“這是紀同學做的決定吧？”他那樣有背景和能力的人，纔有這樣的擔當和情懷。
孫曉曉皺眉：“他們夫妻一體，誰想出來的我們不去說它。可就算是紀同學想的，楚姨會一點不打磕絆地同意，這本身也很不容易吧？”
那還不是因爲她本身配不上紀同學，要是再不唯唯諾諾，她不怕紀東方嫌棄嗎？
共同語言找不到，至少這種假象一樣的“步調一致”，維繫起來倒是不難。
她這麼想着，第二天覺着臉有點疼。
因爲大家喫早飯的時候聊起這一天的行程，展凌雲倒是想跟他們去呢，但自己找的藉口，實在下不來臺呀。
他就說今兒要在雲市看看，試試能不能在這裏布一條線。
楚婕就和他聊起來具體如何操作，你一言我一語的，竟然是楚婕出主意的時候多，紀東方不時補充幾句。
孫曉曉看楚婕又有點眼睛放光了，低聲對青松說：“楚姨好厲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