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孫曉曉的崇拜，費青松與有榮焉：“那是。”
他一直記得楚姨那時候去京城，租住在他家裏，公公做手術，紀爺爺和紀叔都生死未卜，她要想辦法讓他們接受治療，要想辦法讓他們脫身，要把他們帶回安家村去。
聽起來像是完不成的任務，事後他想想，總覺着一切像是發生了奇蹟。
劉梅神色複雜，她緊緊盯着楚婕，看她言笑晏晏，看她妙語連珠，看她手一揮跟展凌雲說“那這個事情你要這麼做”，然後數出一二三四，每一步嚴絲合縫循序漸進。
她咬了口饅頭，笑着對安寧寧說：“你娘好厲害呀，我都要以爲她是大學生了。”
安寧寧皺皺眉頭，她敏感地嗅到了裏頭有些奇怪的意味。
她說：“我娘說了，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人。殺豬的也可能腹有詩書，而飽覽羣書的人，未必就真正懂了人世間的道理。我娘雖然沒有讀大學，但她特別好學，以前姑姑教我們學習，她在一旁跟着學，學得比我們快，還比我們好。爸爸也經常教她讀書認字，爺爺們給她講的知識她也能融會貫通。最重要的，是她很通達的，爺爺說她是有大智慧的人，即便是沒能讀書認字，世事洞明皆學問，我娘不會把日子過差的。”
安平在旁邊點頭：“就是就是，我娘特別好學。你們不知道，我娘自從學會讀書和查字典，有空就在書房裏看書寫字提升自己。她是爲了我們纔沒有去考學上大學的，要是她願意考，也不會比誰差的。”
劉梅聽得臉有些僵硬，她可沒期望得到這樣的回答。
安生嘆口氣，給了她最後一擊：“爸爸說我娘特別有語言天分呢，他特地找了老師教他德語，他再給我娘做老師，我娘說，她的理想，是成爲一名翻譯家！”
孫曉曉睜大了眼睛：“哇！”
安生挺挺小胸脯，嘻嘻，厲害吧：“我爸爸說，娘一直犧牲自己支持我們所有人的夢想，所以，我們也要努力去支持我孃的夢想。我們做家務雖然是爲了掙錢啦，但也是支持我孃的一部分呀。”
青松豎起大拇指：“不錯，有覺悟！”
安寧寧又補充了一句：“我娘說，她和爸爸要做十分上進和好學的人，這樣的話，我們也就知道上進本來就是人生的必需，不用像別的家長那樣吼着叫着打着罵着去學習啦。潛移默化就行，孩子見着父母都這麼努力，哪裏還好意思偷懶呢？”
這話孫曉曉和趙銘深以爲然，一個家庭的氛圍對於人的影響有多大，他們可太明白了。
這頭幾個人說得起勁，那頭大人們早就停了，楚婕笑眯眯地半靠在紀東方上，就聽她小崽子們咋誇她呢。
展凌雲聽得好玩，心說這兩公婆還挺能耐，養孩子養成這光景，足夠開班給許多不夠格當父母的人教學了。
一時又羨慕，如果他有兒女，最大的快樂和成就感，怕就是這樣被孩子們真誠地喜歡着、崇拜着、信服着吧？
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到團團臉上，那孩子抱着一個饅頭，專注地啃着，好像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不可自拔。可偶爾，她又擡起頭來，粉嘟嘟的小臉蛋鼓起，像只可愛的小松鼠。她睜着大眼睛看着哥哥姐姐，大概在好奇他們怎麼對自個兒爹孃有這樣多的話好說。
董萬星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團團卻最敏感不過的。她緩緩回過頭，直直盯着展凌雲。這其實是她的警惕，平時，她最是不愛和人對視了。
展凌雲不管這些，瞅着她看過來，對她飛快做個鬼臉，又罵自己莫名其妙，嚇着孩子了吧！歉意一笑。
團團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盯得他笑臉都僵了，盯得他都有些心虛了，盯得他想痛哭流涕說我錯了，人家若無其事收回目光，啃一口饅頭，小松鼠一樣嚼着吃了。
展凌雲：宛如經歷了一場來自神的審判。
展凌雲在雲市待了兩天，也只有早晚的時候能跟他們聚聚，餘下的時候，馬不停蹄出去談合作，談鋪線，尋找地方優勢產業，咱能給你走銷量……
每天回來興高采烈地，看得楚婕都搖頭：“他這麼樣，誰都覺得他真是來拓展生意的。”
紀東方樂得很，深深感覺到展凌雲雖然是他哥，但在談愛一途上，他的起點，可能是展凌雲難以企及的終點。
楚婕給了他一個“你高興就好”的眼神，紀東方果然很高興，拉着她不許插手。
“每個人有自己的緣分和節奏，咱就在旁邊看戲就成。”
然後，被楚婕打了：你眼裏的我，到底有多愛多管閒事啦。
可是吧，紀東方還真沒看錯他媳婦兒，她能忍得住不在中間做個推手，可哪裏忍得住八卦喲。
人就跑董萬星屋裏去了，舒慶紅在桌前寫總結呢，瞅見她來了，沒等她開口拉董萬星出去，自個兒先起身。
“腰背都疼，我出去走走。”
楚婕抿嘴笑得很開懷，老太太一走，她衝董萬星豎起大拇指。
“老太太絕了。”
董萬星滿臉的問號，我媽不就是出去散個步，這怎麼就絕了？
得，楚婕都不知道要怎麼和她開啓這個八卦的節奏了，姐們，你媽怕是早就對展凌雲的來意洞若觀火了，你不會當真以爲他是奔着事業來的吧？
她撓撓頭，再撓撓臉，小動作看得董萬星都有點忐忑。
“嫂子，你遇到什麼爲難事了？”
“……那什麼，妹子啊，”她拉着人家的手，擺出一副婦聯老大姐做和事佬的面容，“展凌雲來雲市這幾天，你……有點啥想法沒有？”
董萬星不自在地挪挪身子，疑心楚婕能把她看穿。唉，要說她什麼想法都沒有，那多不真實呀。
事實上，她這幾天沒有睡好。她知道人家就是爲了工作，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不是先動心的人都會產生了不得的錯覺？她有時候好像能感受到他裝作不經意投遞過來的眼神，他是不是偷看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