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東方不止一次跟楚婕說:“阿婕,我們兩個是不是過於幸運了?”

    “怎麼說?”

    “就,何其有幸,能夠投生成小崽子們的父母。”

    楚婕噗嗤一笑,向來只說孩子多麼幸運,能夠投生到好的家庭。但我們小紀同志說得多對呀,我們得多麼幸運,才能擁有這樣好的孩子呢?

    小紀同志的感嘆並非沒有道理,他們這一趟出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遭遇過形形色色的挫折,有來自人性的,有來自命運的,有來自冷冽現實的。

    小崽子們有巨大的同情心和同理心,他們主動接受父母的心理干預,始終用更新過的自己,去面對更復雜的情況。

    這一路上,他們總是說自己沒幫上忙,然而他們其實幫了大忙:他們給那些孩子好多安慰,也給了紀東方和楚婕好大安慰——經歷了一天的負能量,他們的存在,他們的話語,對他們真是莫大的安慰。

    紀東方這會兒躺在牀上,順着楚婕的背,說起他孩子們時都是愛意。

    “我之前還跟爸說過,我說自己也會擔心,萬一我其實不知道怎麼做父親,用自己的無知和傲慢輕易毀掉了一個孩子對我的信任和愛,給他的人生播撒下陰影,那要怎麼辦呢?”

    楚婕微笑,事實上,大多數父母是不會這樣反思的。做父母是世界上門檻最低的工作,許多人以爲自己天然就是稱職,無論做了什麼,都理應得到至高的榮譽和獎賞。

    “可是啊,後來我不害怕了。即便我真的不會做一個好父親,可是,我有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他們會教我的,把我做父親、做人要走的路,都指給我看,帶着我去。”

    楚婕說我也是如此啊,我也是如此。

    她喜歡起來,忍不住趴到紀東方身上親親他的嘴巴,很純潔的親法。

    “紀東方同志。”

    “嗯?”

    “我想,要不是有你做我的搭檔,我可能不會成爲這麼優秀的母親。”

    紀東方笑死了,也親了她一口,商業互吹嘛,我不能輸。

    “要不是有你這樣優秀的母親指引,我怎麼可能走上這條優秀老父親之路呢?”

    得虧小崽子們沒在旁邊聽着,不然怕是要把牙齒都酸掉了:悠着點,咱悠着點。優秀是咱們家的基本操作,咱費不着驕傲呀。

    這一趟在荊省收穫頗豐,招學生沒有遇上太多的困難,和地方溝通也挺好,紀東方又抽空鋪了鋪荊省的貨源和銷貨路線,當然不可能這就把人脈和人家開好的路子攬到自個兒名下——但是留下條路子,日後京城的批發市場發展起來的時候,咱們要不要尋個合作機會呢?

    哪怕別人有所懷疑,總算是打了個伏筆。

    緊跟着,他們又去跑了周邊幾個省,真真的馬不停蹄。楚婕擔心舒慶紅撐不住,老太太擺手,幹勁十足。

    “這算什麼累?我們以前雪山草地,那纔是真的苦。我那時候都沒有怵過,不光走在前頭,還能幫着受傷的同志背行李。”

    楚婕汗顏,我和老太太之間相差的,那可不只是一些意志力。

    舒慶紅倒也不覺得年輕人嬌氣,還是那句話,能不透支身體去做的事情,爲什麼一定要人喫苦受累呢?

    真正有意義的是結果本身,而不是中間受過多少苦。

    她便做主,咱們歇歇唄,如今進度比預計快得多了,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功勞。尤其是幾個大學生們,他們還說是出來旅行的呢,結果淨給做志願者了,總要叫人放鬆放鬆嘛。

    楚婕點頭,這幾個大學生一開始就是來打醬油的,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堅持到現在呢?之前走訪的時候,什麼窮鄉僻壤的山路,他們走得腳都磨出泡來,回去齜牙咧嘴幫着彼此扎血泡,第二天還是默默跟上了。

    因着這個,楚婕現在都不好意思再起什麼敲打劉梅的心思——雖然人家好似對自家擺明了名草有主的有婦之夫動心,但說真的,這姑娘能堅持到現在,她敬對方的毅力和韌勁。

    因此,再看到人家,難免帶了些慈母心腸(?)。唉,少女情懷嘛,難免要嚐嚐真心錯付的滋味。更何況,責任也大部分在紀東方身上——若不是他如此鮮嫩可口,怎麼會招來別人的覬覦呢?

    紀東方對她的理論表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媳婦兒,有我這樣的老公,你驕傲不?”

    我驕傲!驕傲到都有點想把你破壞掉,叫你鮮嫩不起來,這樣估摸着就沒人想來我窩裏叼走我這口食了吧?

    紀東方對此表示拒絕和恐怖,我媳婦兒咬牙切齒要喫掉我的樣子,我有點遭不住。

    大學生們也興奮,終於有了兩天假期,我們乾點什麼好呢?

    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附近有名山名水,來一趟,不出去走一圈,豈不是辜負了?

    然而一說起走一圈,個個都忍不住沉默——走怕了,真的走怕了。原來國家還是這麼落後的,一個縣城只有那麼一輛大巴車,好些大隊湊不到一輛騾車,有些老百姓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大山,連車到底長什麼樣該是怎麼走的都沒有概念……

    趙銘嘆氣:“以前真是,井底之蛙。”

    是,還是對世界抱有天真美麗幻想的井底之蛙。

    孫曉曉皺皺鼻子,唉,人在一葉障目的時候,其實最快樂了,以爲這世界上最大的苦難,也不過是所見的那些酸甜苦辣,等到真正和苦難面對的時候,你就明白了,啊,如果可以,你永遠不想和它再次碰面。

    但不成的,你可以捂着眼睛說我看不到就當它不存在嗎?做不到。

    他們現在已經定下來要資助好幾個人了,從前最不在意喫穿花用的趙銘,這些天也學會了對着紙筆來回計算:我還剩多少壓歲錢,我能在學校拿到多少補貼,我要用掉多少,我能拿出來多少進行一對一資助;我想要負責被資助孩子的哪些方面……

    賬是經不起細算的,他都快要捶胸頓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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