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地鬆開她時,臉上是一派溫柔的笑:“再多說點。”

    楚婕瞪着他:“我不說了,再說的話,你還要來沾我便宜的。”

    他方纔的動作,好似親吻的不是楚婕,而是逃脫了桎梏的人生,是觸手可及的未來。

    紀東方比她還要震驚::“這原來是佔便宜嗎?我以爲你樂在其中。”

    楚婕就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看出來我想佔你便宜,自動要送上門來嗎?”

    紀東方覺得和她推拉,每一句話都像是陷阱:“你知道不是的,兩情相悅呢,是沒有佔便宜一說的,是不是?”

    所以,你不要欺負我這種沒有戀愛經驗又長得好看的年輕人。

    楚婕只想應紀東方的要求,繼續爲他描繪五彩斑斕的未來:“……你還可以做個……”

    紀東方搖搖頭:“不要說我,說你。我在做教授、做考古專家、做商人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呢?”

    楚婕嘻嘻一笑:“我就在這裏啦,包一座山,發展生態農莊。養養兔子養養豬,種種花來種種樹。躺在青山綠水間,手握金山銀山……”

    她說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就差說一句“我本塵世逍遙散仙”。

    可是紀東方的臉色,卻一點都不好看,一點點沉下來,盯着他的眼神都是控訴。

    “……你那時候也不在我身邊嗎?”

    楚婕打了個磕巴,眼珠子一轉:“我們可以……”

    紀東方果斷搖頭,表示不想聽了:“你要是做個農莊主人,我就做你的男主人……”看着楚婕的臉,他又是一笑,“你要是不喜歡結婚呢,我就做你的長工。”

    這話,也就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忘了禁忌,要是傳出去,楚婕說不得就要被扣一頂羨慕地主生活的帽子了。

    有了布票,安建國就被李芹指派着去扯布料。楚婕想着安建國很有直男審美特徵,可不要買回來了被人家女孩子嫌棄,就提議他找趙彩花一起去買。

    “……到了公社,你也別吝嗇,帶人家去喫點什麼,哪怕糧票不夠,買幾個肉包子也是招待了。供銷社裏要有點別的日用品,姑娘看的時間超過了五秒,你適當給買了,別叫人家幹看着……”

    她這也算是老母親心態了,連小叔子談對象都忍不住要指導幾句。

    安建國這時候才暗恨自己沒有太多的文化,這要是隨身揣着紙和筆,就能把大嫂的金玉良言記下來了,沒事翻翻小本子,多好啊。

    他跟竇紅星早早說好了,向知青隊裏借了自行車,早早就去接了趙彩花。

    趙彩花還以爲他會腿着來的,自行車鈴在家裏的土房門口響起時,她跑出去,驚得呆住了。

    她弟弟叫趙大寶,跟着衝出來也看呆了,圍着自行車邁不開腿了。

    “要坐,我要坐!我要坐!”

    安建國對這個未來的小舅子束手無策,趙彩花鬨了弟弟半天,到底坳不過,只好紅着臉對安建國求懇。

    “要不……帶他一起去好嗎?我抱着他,不會叫他調皮的。”

    安建國當然沒有意見,趙彩花說什麼就是什麼。

    於是未婚夫妻兩個人中間,隔了個小舅子。趙大寶鬧騰歸鬧騰,但好像多了這麼個人,尚且生疏的兩人之間,倒少了不少尷尬。

    可到了公社,這個未來小舅子的威力纔算真正發揮出來:肉包子不願意喫,他要喫紅燒肉。

    安建國手裏糧票只有幾張,肉票是一兩都沒有,怎麼點紅燒肉呢?

    輕聲細語勸了半天,趙大寶在人家國營飯店門口打着滾哭,撕心裂肺要喫肉。

    “你要當我姐夫,連肉都不給我喫!我不要你當姐夫了!不要了!”

    趙彩花臉紅得滴血,想抱起趙大寶來好好哄哄,被趙大寶一腳踹在腿上。

    “你不讓他買肉給我喫!你也是壞人!我不准你結婚了!”

    安建國看着實在不像話,這趙大寶都八九歲了,和他同齡的安寧寧已經懂事得能幫家裏分擔了;比趙大寶小好幾歲的雙胞胎,哪怕是最鬧騰的安生,也不像這樣不講理。

    “大寶,你聽話。現在不是我們不給你買,是買不了。我給你買肉包子喫,好不好?”

    趙大寶尖叫着喊不好,吸引了一大幫子人圍觀,都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着安建國和趙彩花。

    飯店裏的服務員也出來發脾氣,他們是一羣連客人都要給臉色看的人,更何況是趙建國這樣,連客人都不是?

    “能買就買,不買就走!堵在這裏別人還要不要營業了?別人怎麼喫飯?這是國營飯店的地方,不是你們家裏胡鬧的院子!”

    安建國臉燒得慌,強硬地抱起趙大寶,一手製住亂扭的熊孩子,一手掌着自行車的車頭,灰溜溜地跑了。

    趙彩花一直低着頭跟在他身邊,時不時抹一把眼淚。

    好不容易把人羣甩在後頭了,她走上來,接手了趙大寶:“我……我回去了。”

    安建國都懵了:“你……可……我們還沒有給你買布料。”

    趙彩花默不作聲地要走,趙大寶眼淚鼻涕還糊在臉上,趴在趙彩花的肩膀上對着安建國做鬼臉。

    九歲的人了,站直了快到趙彩花肩膀,這麼被趙彩花抱着,實在有點詭異。

    安建國這會兒把心裏那點異樣感忽略了,只想要把趙彩花留住了,把今天的人物完成了。

    他上前拉住了趙彩花,順勢把趙大寶抱過來:“我抱吧,你抱着手疼。”

    趙彩花低着頭不說話,安建國輕輕按着趙大寶,不叫他掙扎:“是我沒想完全,身上沒有帶夠糧票肉票。下次和你們出來,我會想明白一點。”

    他覺得自己是做好了保證,可“想明白一點”是什麼意思呢?

    “那你下次給不給我買肉喫?”

    趙大寶硬是從安建國手上掙脫開來,衣袖掃了一把嘴角的鼻涕,目光灼灼看着安建國。

    安建國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家裏那幾個孩子,個個乾乾淨淨的,眼睛裏只有童真的神采,並沒有趙大寶這種帶了兇狠的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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