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嫂,真是對不住……”

    楚婕笑:“伯母,沒事。徐隊長穩重的很,不會鬧得過的。”

    徐母也挺激動唏噓的,還以爲這個兒子遲遲不開竅,總想着耽誤了他的婚事可怎麼好呢!結果人的姻緣都是註定的,誰能想到呢?她的兒媳婦原來在這個遙遠的村子裏等着呢。

    她麻利地端起一盆泡好的粉絲,倒進籃子裏隔水。

    “唉,他在我身邊也就那十幾年,還沒長成呢,就交給軍伍裏去了。好多事情,我們做父母的連感覺都沒有,長得高大了,壯了,有擔當了,穩重了,能娶媳婦了,就像夢一樣的。”

    可不是嗎?楚婕現在養幾個小崽子覺得每一天都有新挑戰,可真的以後再回頭來看,是不是也會覺得,時間如白駒過隙不過彈指一揮間?

    大鍋裏的大骨湯已經在翻着調皮的跟頭,徐母把粉絲都倒進鍋裏,用特製的大筷子確保每根粉絲都浸入到鮮美的湯汁裏,再往裏依次放進去青菜、香菜和蔥蒜,鮮香撲鼻,叫人食慾大振。

    “說快其實也不快,這大兒子結婚了,還有二兒子,還有小女兒。等到一個個都解決了終生大事,還有孫子孫女呢!等着我們發光發熱的機會多的是,根本都沒有時間來傷春悲秋的。一輩子啊,就這麼過去了。”

    楚婕在旁邊聽着,這下子有點害怕了:她應該……大概……也許……不會想過這樣的人生吧?以後小崽子大了,出去讀大學了,工作了,不就應該掃地出門了嗎?

    還給他們張羅婚事?給他們帶孩子?

    不不不,我纔不要做你們想要的那種二十四孝老母親呢!我要喝酒燙頭玩車,我要……我要……

    她突然捂住了胸口,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沒法想象那些畫面,因爲她能想到的每個場景,都有紀東方的身影。

    徐母眼看着她微笑聽着,突然就捂着心口臉色發白,忙過來扶着她坐下。

    “他大嫂,這是怎麼了?可別是累壞了,你快歇會兒。你把大菜都做出來了,剩的這幾個素菜我來吧。唉,什麼都靠着你來張羅,也是我們以前沒考慮周到。我去給你倒點水……”

    楚婕又把臉在掌心裏捂了捂,好像這是什麼把狀態和理智找回來的儀式。

    徐母倒了水來,手輕輕在她的肩上觸了觸:“他大嫂,你還好嗎?要不要去躺會兒?”

    楚婕搖搖頭,接過水慢慢喝着:“沒事,我就是……突然想起個人。不好意思,失態了。”

    徐母就沒多說話了:她以爲楚婕想起的人是安定邦呢!唉,寡婦難爲,得和良纔好生交代一下,平日裏多幫襯着點他大嫂。看樣子那個二嫂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做姑父的,就多在孩子們身上用點心吧。也不枉費大嫂這麼盡心盡力給操持婚事了。

    話說徐家兩個姑姑不是對農村媳婦有許多偏見嗎?等到安秀萍帶着嫁妝過來的時候,她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徐母以前就說過,兩家商議的時候,安家表過態,徐家給的彩禮一律給安秀萍陪嫁過來;另外還要給做衣裳,給壓箱底的錢。

    徐大姑私底下和徐二姑都嘲笑徐母,覺得這真是個腦子不清楚的:泥腿子的話也能信?人家就是騙着你多給彩禮呢!

    安秀萍家裏有哥哥,有侄子,爹孃又沒勞動能力,這樣的閨女不都是用來換錢的?還給嫁妝呢!別說彩禮錢了,什麼縫紉機、手錶要是能給安秀萍留下來,這家人就已經是厚道人了。

    結果呢?彩禮一分不少全給安秀萍帶回來,另外準備了168塊錢的嫁妝錢,幾身嶄新的衣裳,一雙精緻的皮鞋,兩套被褥,此外小家裏要用的暖壺、盆子、桶子整套都備好了。

    徐家嬸嬸故意就當着姑姑們的面嘖嘖稱奇:

    “哎喲,良才媳婦這套嫁妝,別說是鄉下了,就是在省城,也少見這樣的手筆啊!瞧這衣裳做的,料子好,做工也好,一看就是費了好多心思的;還有被褥,這棉花軟的,再冷的天也不怕凍啊;這嫁妝錢也太大方了些,我見識淺,沒見過這麼多嫁妝錢的。他大姑二姑,你們嫁得好,身邊怕是不少見吧?”

    徐大姑囁嚅着,一時還真想不出個例子來。

    徐二姑有些不服氣,嘀嘀咕咕着,偏要佔個上風:“有什麼好說的,泥腿子好不容易攀上城裏人,不做個好面子怎麼站得住腳?再說了,說是陪嫁回來,還不是捏在良才媳婦手裏。到時候小兩口還在這鄉下過日子呢!會怎麼吐出去我們也不知道啊!”

    徐家嬸嬸氣死了,就沒見當姑姑的這麼不盼着侄子好的!徐良才和安秀萍已經鐵板釘釘了,要是安家那麼不講究,是那種會“吸血”的岳家,還不是你們侄子要喫虧受苦?怎麼就不盼着點人家好呢?

    腦子有水的人,走到哪一步都是有水,服氣,真是服氣。

    考古隊那邊提前吃了午飯,好些人都私底下給楚婕塞了紅紙包,叫她轉交給新人:考古隊徐隊長的婚禮他們想盡點心,安大嫂小姑子結婚,他們更想表示一二。這還是徐隊長和安大嫂的小姑子結婚,哪怕沒有邀請他們參加婚宴,也必須意思意思啊!

    他們赤誠心意,倒叫楚婕不太好意思,拿着紅紙包去找了徐母。

    “之前是想着人太多,咱們也確實負擔不起這麼多桌。只是大家一片心意,我們這邊也不能什麼反應都沒有。”

    徐母深以爲然:“他大嫂,你有什麼想法?”

    “我是想着,下午就請徐隊長再去採購點菜來,也不要辦上幾桌豐盛的席面,就是給考古隊添上兩個菜怎麼樣?”

    徐母趕緊應了:“這個法子好。”彼此都沒有負擔,心意也都照顧了回敬了。

    她不由拉拉楚婕的手:“他大嫂,以後良纔在這裏,就多勞你幫襯了。”

    這些人情世故什麼的,有個會來事的人是多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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