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沒人注意她們了,安秀萍終於能輕聲問一問楚婕:“大嫂,你現在……好些了嗎?”

    得,新娘子在大喜之日,從早到晚就惦記着自家大嫂好不好,這樣的姑嫂情,真的能叫新郎流淚啊!

    楚婕已經有決定了,就無所謂好不好了:“我很好。早上說不太好,沒有騙你;現在說很好,也是沒有騙你。所以,不要擔心我,過個愉快的洞房花燭夜。”

    安秀萍:!!!!羞澀至極!

    就像生活是問題疊着問題,生活也是一餐接着一餐。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午餐的戰場,晚餐又接踵而至。

    徐良才擔心這會兒去公社也買不到什麼菜,索性補貼了錢,從楚婕手裏買了好幾只兔子,晚餐給考古隊加了菜。

    大家都高興得很,雖然沒有期待過什麼,但對方把你的心意很當一回事,還想着投桃報李了,總是溫暖的。

    徐美玉幫着做了一天的活計,晚上蹲在院子裏刷鍋的時候,嘟囔着“我以後要結婚了,一定要放到國營飯店裏辦去”。

    徐母哭笑不得,總覺得這女兒口沒遮攔的,也不怕別人笑話。

    “好好的大姑娘,連對象都沒有呢,就嘀咕着結婚了。”

    徐美玉衝楚婕吐吐舌頭,小聲道:“我娘還愁我沒有對象呢!我要是真的和心上人處上對象了,帶到她面前去,她非得嚇暈了不可!”

    楚婕光是腦補那一幕,就覺得這姑娘心大,真是心大:“你……咳咳……”

    有心要給點“過來人的建議”,話到嘴邊了,又不知道說什麼。唉,她和紀東方之間,只怕比徐美玉和她那個“心上人”還要不如呢!她也不知道里面的事情,還是不要好爲人師了。

    奈何她不想管閒事,閒事要找上門來啊!到了晚上,她給小崽子們都收拾好了,正要來個聯牀夜話呢!門被敲響了。

    “大嫂,我是美玉。”

    安生此刻還沒什麼睡意,對不速之客歡迎至極。沒等老母親問問來意呢,一溜煙就下去把門打開了。

    “徐姑姑,快進來,進來呀!”

    個小屁孩拉着人家大美女往房裏來(????)那熱情的姿勢,實在叫老母親滿臉的黑線:唉,這方面也要加強教育了。

    徐美玉也興奮得很,爬上炕笑眯眯地對楚婕宣佈:“大嫂,我今晚和你們睡!”

    楚婕眼前一黑,她是拒絕的。奈何安生小朋友反應快啊!小手拍得只見一片殘影。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一個人做了歡迎儀式還嫌不夠,示意哥哥姐姐:“姐姐,哥哥,快啊!你們歡不歡迎!”

    那兩個腦子都好使,怎麼可能幹出來“我不歡迎”這種事?當即捧場地拍起手來,跟上了安生的節奏。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楚婕也只得爬起來,眼睜睜看着徐美玉被這儀式感動得不行,和孩子們嘰嘰咕咕說起了悄悄話,她又倒了下去:唉,要想的問題太多了,她其實真的需要個獨處的時間和空間,來把接下來的事情想清楚。

    眼看着四個“孩子”越說越興奮,她索性又爬起來:“美玉,你帶着小崽子們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徐美玉趕緊拉住了,可憐兮兮看她:“大嫂~~我是有事要和你說,你等等嘛!等小朋友們睡着了我們就來聊啊!”

    楚婕打個哆嗦:“我可以選擇不聊嗎?”已經預見到徐美玉要聊什麼了,她是拒絕的!

    “不能哦!”

    徐美玉眼睛水汪汪看着她,就是那種“你難道真的忍心拒絕我嗎”的眼神。

    楚婕翻個白眼,癱倒到炕上:我的魅力當真有這麼大嗎?怎麼誰都要找我傾泄心事?難道我身上散發着知心大媽的光芒?難道我已經修煉出居委會主任的氣質?

    她是帶着點好笑的意味來想這個事的,其實還真是。她吧,身上有那種“颯”的勁兒,人一看,覺得這人是能對她敞開的,好似不管你說什麼,她都能理解,都不會評價你,貶低你。

    徐美玉正是感應到了這點:楚婕雖然對她的問題避免提出任何建議,也並沒多大的興趣來討論。

    可這不是難得的地方嗎?如果換一個人,說不定就要大驚小怪,又是說什麼“你一個大姑娘條件也不差,怎麼看上個拖家帶口的男人”;又是追問什麼“那男人是不是家世好又有錢,長得怎麼樣”;或者說什麼“後媽難爲,你怕是腦子進水了”……

    可楚婕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問。好像喜歡上個單親父親也算不得驚世駭俗嘛!

    楚婕:都怪我這雙眼看透的太多……

    總之,好不容易等小崽子們都睡着了,徐美玉趴在炕上,手撐着下巴,要來和楚婕說悄悄話了。

    “大嫂,我爸媽雖然很寵我,可我光是想想都知道,他們是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可我是真的喜歡他,不是小女孩崇拜成熟男人的那種,也不是隻問感情不問前程的那種。我連怎麼給他教育孩子都想到了,真的,我也知道我孩子氣,但是,”她扭頭看看楚婕家的小崽子們,臉上露出個甜美的笑來,“但是,不是所有的母親都只有那一種啊!我可以做孩子們的朋友,就像和寧寧還有雙胞胎那樣!”

    楚婕覺得她在用堅定的語氣說這事的時候,恰恰是因爲她心裏沒有足夠的底氣。所以她要用這些斬釘截鐵的話給她自個兒信心。

    “大嫂,你說,爲什麼人活着就不能簡單一些呢?我喜歡誰,不喜歡誰,這都是很清楚明白的啊!我想嫁誰便能嫁誰,這纔是婚姻自由不是嗎?”

    楚婕看到她就像看到前世的自己:我想不嫁就不嫁,想談戀愛就談戀愛,想和誰談戀愛就和誰談戀愛,我就是要自由得像風一樣。

    可對於這個年代的徐美玉,要做到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她要受到傳統社會的注目,哪怕她頂得住閒言碎語的壓力,她的父母呢?她的心上人呢?

    人呀,真是無窮無盡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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